干坐那么久给他腿都坐麻了,谷与青张开双臂躺在地板上,长叹一声哎呦——
还不是肖二有事要办,调走了许正一又不能被旁人发觉。说自己反正清闲,给他弄了张许正一的脸皮套上,害得自己每日都得来这仁墨书院晃悠一趟,肖立玄这没良心的!
本来前几日都好好的,许正一是个不爱接触人的性子,他只要远远的亮个相就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太师府上昨日送了信,叫着帮忙给他们家新来的小姐撑面子。
肖二弄的假面皮是精细,连手套都有准备,他还喝了让嗓音改变的药。可是谷与青一个十九岁的潇洒少年郎,一举一动都和一个六十多岁的监院搭不上边。
是以他昨晚在铜镜前练习了好久,终于少年老成了一番。
不过眼睛还是自己原本的,这个改不了,谷与青选择闭着眼。
“她应该没有发觉吧。”毕竟隔了距离,而且自己就睁开了一小会,“不会的,她都没见过许正一,一个闺阁小姐怎么可能想到此处呢。”
谷与青枕着手,盯着天花板上的壁画自言自语,说服了自己。
“况且明天许正一就回来了,没有人会知道”,他放心地睡着了。
离皇城只有两街之隔的城东承潢街,满街尽是玉砖金瓦,奢华辉煌,全是皇亲国戚的居所府邸。
其中一座王府深处,绕过曲曲折折的水上印廊,悬空茶殿一面临湖,蜜合色茶几上茶香袅袅,与室内的瑞龙香混合,叫人闻之心旷神怡。
一侍卫疾步行来,脚下恍若无声。
“事办得如何?”
秋水神秀,少年靠在圈椅上,看着平静的湖面,捏盏送到唇边。
一袭玉竹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滚着暗金丝边团云纹。腰间束着一条银色孤鹤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嵌玉银冠,冠上白玉润泽。
雾列一身褐色甲衣,敛着眉心专注答:“主子,一切顺利,许正一今晚就会被送回他自己府上。”
肖立玄颔首,“让谷与青出城待几天,别急着回鼎食阁。”
……
下学出讲堂后,柏百生怕柏韫又和自己同乘,亦步亦趋走在柏广身侧,前后一同上了马车。
“韫妹妹,那我们先行一步。”
见柏韫应了几下,柏广没再停留,径直坐上车。
柏百皱着眉头瞧见柏韫面色凝重的模样,转头嘲笑:
”哥,你说她想什么呢?哼,果然是乡下来的,从小到大没正经读过书,这节课够她吃不消了。”
“百儿,日后行事谨慎些,不要徒增是非。”说完这话,柏广就打开书箱开始温习功课。
“哥,她抢了祖母的宠爱,我就是讨厌她为什么不能说?难道哥也护着她?原本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夹了这么个亲戚,什么堂姐,我们压根从没见过!偏她还顶着柏家的威风耀武扬威!”
车厢里静默良久,柏广又翻了一页——“今日先生教习的这一文篇,其中: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此为何名?”
“是为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
他抚着书页,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只待一击即中,除之。”
快到城中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条水天绫罗穿城而过,垂柳碧波。遍眼都是店家招牌,京华是很热闹。
“姑娘,今日可还顺利?”
桦青在回府的路上抬起头问马车里的人。
听得桦青询问,柏韫撩起帘布,“挺好的。”
这话倒是真的,柏尚天酷爱诗词歌赋,她耳濡目染。先前看课书,发现整本书的赋论自己都能说个七七八八,今日课上她只假装在听,实则脑中还在琢磨那位许监院的事。
“停车。”
她们主仆三人走的慢,反正不一同回府了,柏韫干脆下车在街上逛了逛——这白日的京华还怪敞亮的。
一家吃食铺子前挂着“初夏藕饼,京华名糕”的字样,吸引了她。
估计是仗着自家糕点新鲜好看别处少见,店家也不招呼,就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嗑瓜子。
确实,这个时节的藕饼不常见,柏韫拿起两包。
“半贯铜钱。”店家拍拍手上的瓜子壳,伸出手,露了一个奸猾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