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是她祖母,老人的泪水砸在她的手背,有了涟漪,柏韫默默回握住老人的手。
“哎哟,好姑娘,坐下说。”二夫人钱曼香撒了两滴泪,抽出帕子擦了擦根本没红的眼睛,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侍女。
被示意的侍女快步端出圆凳搁在了老夫人身侧,钱曼香走过来扶着柏韫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我是年岁大了,糊涂了。韫儿,这是你二叔二婶一家子。”
老太太虽坐下,眼睛还是不愿意离开柏韫,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疼。
“二叔好,二婶好。”柏韫站起来,转头望着右侧这位身着一袭墨绿色的长袍的男子,她的亲二叔。
柏德泉也对上柏韫的眼神。
“二叔与父亲生得真像。”
虽眉头只有片刻地微蹙,柏韫还是捕捉到了。
今日,柏德泉见到了一位特殊的人,柏韫——他大哥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
眼前这个二八少女,的的确确是柏尚天的亲生女儿。
柏韫虽生着一双杏圆眼,不似她父亲的桃花眼,但眼底简直一模一样,他们父女俩都是这般看人。
柏德泉在仕途上阅人无数,这么多年,他都再没见过这样让人厌恶的眼神。
像?玉盘似明月,芍药衬牡丹,如是而已。
钱曼香看出了自己丈夫心底的讥讽,敷衍道:“亲兄弟自然像,只是——罢了,大哥大嫂落水溺亡,乃是天灾,韫姐儿就别再伤心了,惹的母亲也难受。”
“祖母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看护韫妹妹的。”柏广唇边一直挂着一抹温和亲切的微笑,端方君子样。
自始至终,柏德泉不发一言。
倒是钱曼香按捺不住,终于在早饭结束前开口:
“韫姐儿大病初愈,看着还是瘦弱,不妨多休息,总是好事。”
齐荣霜对这个二儿媳淡淡的。虽说家世好,有手段,只是城府太深太小气,好在钱氏早早地生了柏广柏百,指着能给柏德泉管好他那后宅几房妾室就行了。所以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旁的地方,钱氏手伸得太长未免让她这个做太师夫人的婆母不痛快。
没有人在尝过了把控权利的滋味后会心甘情愿的放下某些曾经握在手心里的能力,男子科考武举为求功名是如此,女子后宅争斗亦是如此。
齐荣霜稳坐太师后院这么多年,她看淡了丈夫的宠爱,可是她还是看不淡丈夫身处高位所给她带来的权势名利。
因饭桌上暗流涌动,柏韫没急着接话,安静了几秒。
“韫姐儿歇了月余,我瞧着是越来越精神了。”齐荣霜稳稳地将手放在柏韫的肩头,捏了捏,手感不是她预想的软乎肉,倒硬邦邦的。
许是她这段时间劳累,力气弱了,有些捏不动。
老太太和蔼的笑意加深,“挺皮实的。”
“如此,明日就和广哥儿,百姐儿一起去仁墨书院进学吧。”
桌尾坐着的豆蔻少女嘴里塞着红豆酥,没拿住喝羹汤的白瓷勺子,勺碗相碰落下清脆的一响。
无人在意。
柏百咬了咬牙,短短一月时间,家里突然凭空给她变出了一位大姐!她年方十五,脸蛋有些婴儿肥,可柏韫只比她年长一岁,容貌身段却都在她之上。
这些天祖母的偏心本就恼人,如今还要去仁墨书院了!
仁墨书院是京华官宦子弟云集相交之处,柏韫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柏百张了张口,被母亲甩了一眼,到底没说出话来。
柳嬷嬷接住了老夫人回头的一点示意,口齿清晰道:“老奴会吩咐下去,打点好大小姐进书院的一切事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