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熬夜改稿,又在片场待了一整天,刘奕羲到底还是病倒了。
起初不过是嗓音发哑,她想着喝杯温水便能挺过去,谁知次日晨起时,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连抬臂拿杯子的力气都散了。
她照旧踩着点到现场,只是说话时总要先轻咳两声,尾音裹着不易察觉的沙砾感。脚步虚浮地挪到角落沙发,指尖抵着发烫的额头,强撑着翻看场记单。往日清亮的眼睛蒙着层水雾,连睫毛都垂得格外沉重,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却仍在剧本边缘写写画画,批注的字迹比平时淡了三分,洇着轻微的颤抖。
祁祺第三次在片场寻到她的身影时,掌心猛地攥紧了剧本。
导演的讲戏声像隔了层毛玻璃,他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角落阴影里那个喝水的剪影上——她靠在折叠椅里,指尖捏着透明水杯的姿势异常僵硬,指节泛出的青白让他心口骤然发紧。
此刻她耳尖的潮红,喉间细链随吞咽轻轻晃动,像系在他心脏上的细绳,每颤一下都扯得生疼。
“祁老师?”对手演员的提醒声惊醒了他。祁祺这才惊觉自己已往她的方向迈了半步,剧本边角被攥出深深的褶皱。他慌忙转身,却在转身瞬间看见她抬手揉眉心的动作,幅度小得像蝴蝶振翅,却让他瞳孔猛地收缩。
她喝水时指尖的细微颤抖、走路时比平日慢半拍的脚步、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浓重阴影,都像被放大的特写镜头,刺得他眼眶发烫。
远处传来她与场记交谈的声音,虽轻却透着沙哑。祁祺低头看着台本上被洇湿的墨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空白处画满了问号,笔尖把纸戳出细密的小坑,像此刻胸腔里密密麻麻的担忧。
机器重新运转的嗡鸣中,他望向她的方向,恰好撞见她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迅速扯出个微笑,指尖比了个“没事”的手势。可他看见她耳后未被发丝遮住的潮红,比剧本里“病娇”角色的腮红还要灼人。
远处场记喊着“准备布光”,她起身时晃了晃,指尖迅速扶住桌沿。祁祺的掌心跟着一紧。
或许有些关心,就该像她写的台词那样,藏在看似不经意的细节里。于是他装作路过道具桌,指尖轻推了推她手边的保温杯:“张姐泡的蜂蜜水,说比凉白开好下咽。”
她抬头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影。他看见她指尖轻轻蹭过杯壁,忽然想起她写过的“真正的温柔是不必说破的默契”——就像此刻,她没问他怎么知道她喉咙难受,他也没提她耳尖未褪的潮红,只有窗外的风掀起她发梢,把那句“谢谢”吹得格外轻,轻得像缕风,恰好落在他掌纹深处。
那日祁祺戏份清闲,卸去戏服时便朝艾伦扬了扬下巴:“收拾好了吗?收工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艾伦往背包里塞着剧本,顺口问道:“去哪儿?”
祁祺将口罩拉至眼尾,棒球帽压得极低,闷声闷气的鼻音裹着布料透出:“超市。”
“买什么?”
“煲粥的食材。”
艾伦愣了几秒,忽然笑出声:“哥,你这是铁树开花啊,买食材都带柔光滤镜了?二十四孝男友都没你这么拼。”
祁祺垂眸按住帽檐,指节在布料上碾出细微褶皱。他没接话,只是率先推开玻璃门,金属门把在掌心沁出凉意。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脚面,他听见艾伦在身后低笑,却不敢回头——怕被看见耳尖漫上的薄红,像被镜头捕捉到的穿帮镜头,将心底藏着的那点笨拙心事,全都曝在路灯暖黄的光里。
超市距离不远,两人脚步匆匆,祁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耳尖都藏进帽子里。
他攥着购物篮直奔生鲜区,目光扫过货架时格外专注:“鸡胸肉要选筋膜少的,姜丝得挑嫩姜……”说着往篮里放了小米和瘦肉,又在香葱前蹲下身子,指尖拨弄着葱叶喃喃,“得买带根须的,新鲜。”
“您这是提前做了功课?”艾伦看着他熟练的架势笑出声,“这讲究劲儿,比我表姐坐月子时的食谱还细致。”
祁祺没搭话,挑完食材又折回日用品区,在保温壶货架前仔细比对容量,最后选了个带樱花图案的淡粉色款。路过毛巾区时,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柔软的珊瑚绒面料,挑了条奶白色的放进篮里——想起她常说房间空调太凉,总用西装外套裹着腿改稿。
艾伦跟在身后,看着购物篮里从煮粥食材到保暖用品一应俱全,忽然轻叹:“哥,您这哪是逛超市,分明是在写‘如何宠人’的教科书。要是把这心思搬上银幕,最佳男友角色非您莫属。”
祁祺将保温壶抱在臂弯里,结账时看见收银员扫码扫到毛巾,耳尖微微发烫。夜风吹起他的衣领,露出下颌线绷着的柔和弧度,他忽然想起她剧本里的台词:“真正的喜欢,是把对方的琐碎都当成头等大事,是笨拙却认真的奔赴。”
或许在遇见她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碗粥研究火候,会记得某人怕凉的习惯,会在深夜超市里为一条毛巾犹豫半晌。但此刻,怀里的保温壶和购物袋里的食材,都在夜色中泛着暖融融的光,像他藏在帽檐下的目光,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回到住处,祁祺便一头扎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