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祺立在她身侧,指尖从休闲裤口袋里勾出枚浅灰鹅卵石。石头边缘被风磨得温吞吞的,像含着半块月光,不知是他随手从溪边捡的,还是在裤兜揣了无数个日夜的心事。
“那时候总盼着收工,”他将石头轻轻搁进她掌心,指腹擦过她无名指根的薄茧,“坐这儿看星星时就想啊,要是有天能有个人——”他忽然笑了,喉结在夜色里滚过一片银河的碎光,“能听我讲讲镜头外的故事,就好了。”
刘奕羲攥紧石头,触感像握住一小截被岁月抛光的年轮。石面上斜斜爬着道纹路,像极了他说起跑龙套时,眼角忽然垂下的那道阴影。她不知道这枚石头曾陪他度过多少个背台词的深夜,见证过多少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未被镜头捕捉的眼泪,只觉得掌心渐渐发烫,仿佛握住了他藏在星光里的半颗心。
“后来你来了。”他的声音混着晚春的槐花香,轻轻落在她发顶。
片刻的沉默里,她指尖摩挲着鹅卵石的纹路,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夜风还轻:“祁祺,你一直都这么……会说话吗?”
他转头看她,睫毛不再像初见时那样轻颤着躲避目光。暮色漫过他瞳孔,将那双总在镜头前藏起锋芒的眼睛,染成一汪盛着星子的深潭:“没有。”他答得低沉,“只有想留住的人,才想好好说话。”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静水,惊得刘奕羲心跳漏了半拍。她看见自己映在他眼底的倒影,正随着他睫毛的颤动轻轻摇晃,像春夜里被月光惊醒的蝶。夜风忽然屏住呼吸,连老槐树叶都不再沙沙作响,唯有远处的山脊线,在蓝黑色天幕下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仿佛在为这场告白屏息。
刘奕羲的指尖无意识蜷缩,掌心的鹅卵石硌得发烫。她望着他眼底晃动的银河,心跳乱成了春溪里的涟漪,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睫毛扑簌簌颤动时,看见他喉结滚动,眼底漫开的温柔快要将她漫过。
“我……”她唇瓣微启,却被他指尖轻轻按住。
“刘奕羲。”祁祺的声音裹着月光落下来,比任何台词都更让人心颤。他垂眸望着她发顶的碎光,喉结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温柔的弧:“杀青那天你会给我答复,我便每天数着日历等。”他忽然伸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眉间,那一瞬像是抚平了她所有藏着的情绪。“不是等你点头或摇头,是等你——”
“等到你不再害怕接过我的真心,等到你愿意让我成为你镜头里的主角……”他忽然笑了,耳尖红得比天边的暮色还深,“或者更久。”
她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觉得那些曾让她犹豫的不安,都在这目光里碎成了齑粉。此刻,她终于听懂了他藏在“等待”背后的台词:
不是要你急着回应,而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用所有时光,换你一次毫无保留的心动。
刘奕羲的眼眶忽而泛起一阵热意。
镜头中央的那个人,在这静谧的夜里,原来也只是个怕被拒绝,却仍愿向她靠近的普通人。她没有马上回应,只是轻轻将那枚石头收进了口袋,仿佛是把一个秘密的约定妥善珍藏。
她侧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的光亮在夜色中悄然绽放。
“那我现在,能不能告诉你一件事?”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拂面的晚风。
祁祺回过头,轻声应了句:“嗯?”
她凝视着他,缓缓开口:“我也一直在等,等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能告诉你——我并非不喜欢你,而是……太喜欢了。”
祁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夜色温柔,将这片刻的怔忪与心悸,都酿成了青春里最清甜的蜜。
祁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像是被她的话裹挟进了绵长的回音里,分不清是耳际的幻听,还是真实的告白。晚风掠过整片草地,将刘奕羲发梢的茉莉香揉碎在空气里。
他的手掌悬在半空,动作凝滞得像被按了慢放键,指节泛着薄白,仿佛在等待某个命运的指令。这个动作既像邀约,又像是给她随时抽离的退路。
刘奕羲没再说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主动向前迈出一步。她的额头抵住他微凉的锁骨,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烫。祁祺的手臂像初雪后的藤蔓,试探着靠近,缓缓收紧的力度里藏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祁祺垂眸时,睫毛颤着影子。他偏头时,呼吸带起的风掠过她泛红的耳垂,将那句低语轻轻种进她发间:“你敢说的那天,我还在这里。”
刘奕羲指尖攥紧他后颈的卫衣帽子,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将脊背弯成更小的弧度,让自己嵌进他锁骨下方的凹陷里。仿佛这样就能把他说的每个字,都揉进骨血里,酿成比月光更清透的酒。夜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交叠的影子里,写下无人惊扰的留白。
银河倾泻的星光裹着他们的身影,晚风掠过肩头时仿佛也放轻了呼吸。世界在此刻悄然调至静音,只剩两颗心在无声的默契里,落进同一种温柔的频率。
时间漫长得像一首没有终章的诗。祁祺的动作轻得如同羽毛飘落,下巴自然地搁在她发顶,发间残留的茉莉香混着青草气息,在鼻尖晕开涟漪。刘奕羲睫毛轻颤,将这份带着体温的重量,妥帖地收进心底。
风穿过沙沙作响的林梢,为草地上交叠的影子镀上流动的金边。两个轮廓随着风势微微摇晃,像被风吹散又黏合的云絮,最终化作更紧密的形状。
原来有些喜欢,本就无需言语堆砌。当呼吸与心跳在同一片夜色里共振,当掌心的温度穿透衣料相贴,连沉默都成了最动人的告白——只要这样静静靠着,便足以对抗世间所有的喧嚣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