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点头示意她说。
“第七页这里,陆绍庭那句‘反正我不是你要的人’,我在写的时候其实是想表达一种自我防御,不是真放弃。所以语气上是不是可以更靠近‘你说得对’那种冷淡,不是情绪爆发。”
导演听完,看向祁祺:“你怎么看?”
祁祺翻到那一页,笑了笑,“我刚刚读的时候也是这么理解的。其实他嘴硬得厉害,越这样说就越说明在乎。”
导演满意地笑了下:“好,那这句我们就这样定下来,试录时保持今天这层情绪。”
围读继续推进,每隔几页,导演或编剧组就会停下来对人物情绪、台词节奏、潜台词甚至换气停顿进行讨论。每位演员都手持涂画满标记的剧本,有时也互相对读练习呼吸节奏,有时记录导演给出的关键词,如“下潜”“收刀”“破绽”。
会议持续近两个小时后,导演提议休息十分钟。
刘奕羲合上剧本,揉了揉眉心。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力几乎都落在那道不远处的身影上——祁祺每一次发言,每一次换气,每一次眼神的节奏,都像她从文字里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
甚至更好。
她正低头收拾桌上的笔记本和便签纸,王瑛子的身影就像带着温度的影子般贴了过来,发梢扫过她耳畔时,带来一串带着笑意的私语:“奕奕,祁祺这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连我这个内线都被蒙在鼓里呢。”
尾音像沾了蜜糖的丝线,王瑛子又往她身边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是不是像春日里第一缕甜津津的风,吹得我们大编剧心都化了?”
刘奕羲偏过头,睫毛在脸颊投下蝴蝶翅膀般的阴影,温柔笑意漫过眼底:“真的是毫无预兆……”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剧本封皮的烫金纹路,“但比起意外,更多的是满心雀跃。”
窗外的风卷着玉兰花香探进来,轻轻翻动她手边的剧本。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扉页潦草的批注上:“能和他朝着同一个目标并肩前行,这种契合的感觉,就像在茫茫星海里终于找到了同频闪烁的光。”
王瑛子支着下巴,眸中跳跃着狡黠的星火:“看来有人心里的坚冰,要被春风悄悄融化啦?”她故意拖长尾音,眼波流转间不着痕迹地瞥向祁祺的方向,眉梢轻扬似带着无形的钩子。
刘奕羲垂眸轻笑,手指继续将便签纸码成精巧的方阵。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坦诚,仿佛晨光里慢慢舒展的花瓣,不声不响却已泄露了所有温柔。
王瑛子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调侃化作真挚的柔光。她顺着刘奕羲的目光望去,祁祺正倚着窗台翻剧本,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金边:“说真的,你们站在创作的两端,却能共鸣彼此灵魂的回声。”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刘奕羲的手背,“这样的同频共振,我真心盼着能长长久久。”
寂静在两人之间流淌,带着期待的重量。刘奕羲望着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眼睫颤动间,藏不住的缱绻笑意漫过眼底,如同春溪破冰,潺潺流向未知的远方。
短暂的休息结束后,众人重新回到会议桌前。
第二轮围读由第七场开始,节奏明显比上午更加沉稳。演员们的语气逐渐找到方向,人物关系也开始在言语中变得立体起来。
导演偶尔打断,让演员从某一段重新来过,有时是一个语调的问题,有时只是某个字的重音。他对情绪曲线的控制极其精准,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在调音台前微调一段旋律,不急不躁,却绝不放过任何细节。
几位老戏骨之间的对手戏越读越有火花,现场甚至出现了一两次自然带入的“即兴台词”,引发了一阵会心的轻笑。导演没有喊停,只抬手做了个记录的手势,像是已经准备将这一句保留下来。
刘奕羲安静地坐在主创席位,不时低头在剧本上做笔记,也偶尔抬眼看向对面正在发言的祁祺。他的声音不高,却总能稳稳地落入每个情绪节点;尤其是人物在犹豫、压抑或克制的时候,他的语气像是风中的线,一拉就紧,一松又断。
而每当祁祺说到与她笔下某些台词重合的句子时,她心里便会莫名一颤,像是隔着许多页纸的回应,终于在声音中得到了验证。
渐渐地,光线悄悄变了。
百叶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西边的楼影,一道金色的斜光落在会议室桌面,把剧本的封面染得发暖,连签字笔的金属笔帽也映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导演看了眼表,将剧本合上:“今天就先到这儿。”
众人松了口气,有人开始轻声讨论刚才的段落,有人则径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刘奕羲缓缓直起腰身,指尖在剧本烫金纹路间流连片刻,而后将它轻轻收拢。纸页相触的声响,像是合上了一本未完待续的诗集,却又把万千心绪妥帖珍藏在怀中。剧本的温度贴着心口,与脉搏的律动悄然共鸣。
暮色漫过会议室的窗棂,晚霞如泼洒的胭脂,将整个空间浸染成温柔的琥珀色。余晖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墙面勾勒出流动的光影,宛如时光写下的注脚。那层层叠叠的绯色,既是白昼未尽的余温,又像是命运悄然翻开的崭新篇章,带着令人心颤的期待。
她知道,这场相遇不是终点,而是故事真正的开端。那些未说出口的期许,正随着夜色生长,等待在未来的时光里绽放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