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含情眼微微眯起,闪过一抹精光,刚才的憋屈和狼狈瞬间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取代。
他抬手,用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口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一张虽然狼狈却神采奕奕的脸。他拍了拍破军结实的肩膀,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玩味和命令的腔调:
“行了行了,别傻愣着。破军啊,”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有好事找你”的神秘感,“去,替本官查件事儿。”
“大人您吩咐!”破军立刻挺直腰板,一脸忠诚。
“给本官仔细查查……温家,尤其是那位良妃娘娘未入宫前的所有旧事。”阮时逢嘴角勾起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破军眼睛瞪的滴溜圆,也不知道心里琢磨着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大人…您好不容易铁树开了花…虽然对方是良妃娘娘…属下也会尽力帮您追求幸福的!”
阮时逢嘴角刚勾起那个狐狸般的笑容,正准备下达命令,冷不丁听到破军这句石破天惊的“追求幸福”,脸上的笑容瞬间裂成了碎片。
“噗!!!咳咳咳!!”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口气没上来,咳得惊天动地,连带着身上的泥点子都簌簌往下掉。他指着破军,那双含情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被雷劈中的荒谬感。
“追……追求幸福?!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夜香?!!”阮时逢的声音都劈了叉,带着一种被严重侮辱的悲愤,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本座!本座像是那种活腻歪了、敢去招惹那位活……活祖宗?!”他硬生生把“活阎王”咽了回去,换了个稍微不那么要命的词,但语气里的惊悚和抗拒简直要溢出来。
他回想起温招那双隔着面具都能冻死人的眼睛,想起那轻飘飘一句“挖慢一点”带来的彻骨寒意,再想想刚才差点被掐死的窒息感……追求她?这跟把脑袋伸进老虎嘴里蹦迪有什么区别?!他阮时逢是爱作死,但不是真想死啊!
“幸福?!”阮时逢气得原地跳脚,泥浆飞溅,也顾不上什么体察地气的鬼话了,指着自己满身狼狈,痛心疾首地控诉,“你看看!看看本座这身‘地气’!这就是跟她‘打交道’的下场!还幸福?!本座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破军被自家大人这激烈的反应吼得缩了缩脖子,但眼神依旧憨直且困惑:“可……可大人您让属下查良妃娘娘的旧事……这不是……”他挠了挠头,努力组织着贫瘠的词汇,“……不是‘那个意思’吗?”他甚至还学着阮时逢平时八卦时挤了挤眼,可惜学得四不像,显得更傻了。
“是你个头!”阮时逢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脸颊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他抄起旁边槐树上掉下来的一根湿漉漉的枯枝,作势要抽破军,“本座那是要查她的底细!查她的根脚!懂不懂?!知己知彼,才能……才能不被她玩死!”他咬牙切齿,把“玩死”两个字咬得极重。
破军看着大人气急败坏、连耳朵尖都微微泛红的样子,更困惑了,这不就是害羞的表现吗?
“哦……查根脚啊……”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耿直地补了一刀,“那大人您脸红什么?”
“!!!”阮时逢感觉自己的理智之弦“啪”地一声断了。
“我红你大爷!那是气的!气的!!”他再也忍不住,把手里的枯枝狠狠朝破军掷了过去,当然,被破军敏捷地躲开了,然后抬脚泄愤似的踹在旁边的老槐树上。
“哗啦!!”
本就沾满雨水的槐树被他踹得一阵剧烈摇晃,积蓄的雨水混着泥点,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将他刚抹干净一点的脸又糊成了泥猴。
阮时逢:“……”
破军:“……”
空气瞬间安静。
阮时逢僵在原地,感受着冰冷的泥水顺着额发、鼻梁滑进衣领,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感涌上心头。跟温招交锋被拿捏,跟自己的傻下属交流能气到自取其辱……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他抹了把脸上新糊上的泥水,看着破军那张写满无辜和“大人您又作死”的脸,只觉得心累无比。算了……跟这憨货计较,他怕自己真会气出心脏病。
阮时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努力找回一点国师的威严,尽管他现在看起来比乞丐还狼狈。他指着破军,声音带着一种饱经摧残后的虚弱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少废话……赶紧去查!一丝一毫都别漏掉!查不清楚……”他顿了顿,看着破军,露出一抹森然的、带着泥点子的“和善”微笑,“……本座就把你丢到冷宫枯井里,让你也去‘体察’一下那里的‘地气’!”
破军虽然憨,但对自家大人这种“和善”笑容背后的威胁感知力是满级的。
他浑身一激灵,立刻挺胸收腹,吼得比刚才还响亮:“是!大人!属下这就去!保证查得底儿掉!”说完,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一溜烟消失在雨幕里,生怕慢一步就被丢进枯井“体察地气”。
后院再次只剩下阮时逢一人。
他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望着栖梧宫的方向,那双含情眼里,憋屈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勾起、混合着忌惮与极致探究的灼热光芒。
温招……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双眼睛里刻骨的恨意……还有那“窥天命法”一个后妃是怎么得知的……并且她为什么有通灵之术……又知道那么多巫蛊禁忌……看来……他阮时逢,这次是真的……找到最危险的“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