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瞥向殿外,眼神透着厌恶:“既如此,那便给他个闲职,不可再叫他掌兵。”
殿外清清静静,只有几个内侍垂首而立,康道怀摸着胡子缓缓道:“老臣倒是听闻庆王停灵多日,礼部徐大人正好缺个协理丧仪的副手,不如让纪王前往?”
陛下点头:“准了。”
太子暗笑,任那小畜生如何有本事,今后也抢不走他的风光。
这时胡公公进来禀报:“陛下,纪王求见。”
陛下微微点头:“宣他进来吧。”
萧远踏着初春的寒意步入殿内,垂首跪拜,让自己看起来足够恭敬:“臣,拜见陛下。”
太子因着身形肥胖,只能斜着跪坐在陛下左边,比起萧远的十分恭敬,他的姿态格外散漫。
而陛下面对这个不讨自己欢喜的儿子,连虚抬手掌示意他起身也懒得,只沉声道:“免礼。安西四镇的情况,朕已看了奉识的奏折,你功劳很大,朕就赐你黄金三千两,绢一千匹,帛两千匹,增邑三千户。”
萧远垂首而立,刚要跪下谢恩。
陛下又道:“往后你不必再去军中了。你叔叔庆王过世,你替朕好好料理他的后事。”
萧远眼神微怔,余光扫过太子,那人正得意地扬起唇角。
康道怀也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陛下不忍让殿下受累,殿下还不快谢恩?岂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呵,厚爱?萧远衣袖下的手攥得生疼。
殿内一片寂静,陛下冷眼等他低头,左右禁军时刻防备着他。
萧远肩上的箭伤还未好,他应当寒心,可他却只想笑。
他挺直脊背,跪下,逼自己低头,恭恭敬敬道:“臣,谢主隆恩。”
太子嗤笑一声。
二月初春,天气还是冷,萧远孤身走过朱墙下,呼出的白气转眼消散在寒风里。
这世上最不缺好事者,很快便有人胡乱谣传萧远的事,有人说他踩着将士的尸骨才拿到那些战功,也有人说陛下溺爱纪王才不肯再让他上战场,更甚者说他怯战的。
短短几日,各种议论传遍京城。
孟薇也听说了。
先前她只知庆王过世,今早去纸铺,竟听见路人谈论庆王的丧仪是萧远协理,那些人还说,萧远得了战功就目空一切,才会被陛下贬去礼部管丧仪。
今天是庆王出殡的日子,这位老亲王惯爱欺压百姓占人良田,陛下因他是亲兄弟也不管一管,百姓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恨透他。
如今他去了,路上冷冷清清,没有哪个百姓愿意出来观礼。
孟薇的马车在土路上碾过车辙印,驶向庆王府。
阿橙说:“姑娘,咱们没得庆王府邀约,贸然去祭奠,这不合规矩吧?”
孟薇掀开车帘一角,刺骨寒风刮在她脸上,她神色担忧道:“我不是去祭奠庆王。”
到了庆王府大门外,孟薇步下马车,看见街边虽挂满了白色丧幡,却空荡荡的,只停了一辆马车。
按说,百姓不来观礼也在情理之中,但皇亲国戚们不可能不来。
孟薇心里着急,会不会是吉时到了,王府贵宾们跟着主人家的送葬队伍出城去了?
萧远在礼部协理丧仪,他自然也要跟去。
她急得咬唇,心想,要是早来一步,说不定就能碰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