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献明一个人说了好半晌,也摸不透纪王心里怎么想的。
萧远早就不是从前任凭太子欺负,无力还手的少年,他羽翼渐丰,有了自己的盟友,有人会为他说出想说的话。
“你这人真有意思!”崔冒晃着酒杯,无视鲁献明话里的试探,嘲讽反问,“殿下请你来了吗?”
刘子敬也冷笑:“没有邀约之人,谓之不速之客,确实有意思。”
“既无邀约,该撵他走才是!”
“就是,撵他走!叽里呱啦不知在鬼扯什么,耽误爷们喝酒。”
少年们纷纷不满,都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们可不止会嘴上嘲弄鲁献明,有人已经亮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刃闪着寒光,鲁献明吓得心里哆嗦。
这群少年可是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鲁献明从没结交过这种人,以为萧远被父兄冷落又不得世家倚仗,他肯主动结交,萧远该他奉为上宾才是。
如今被人围攻,他赶忙颤着手拿起酒杯,强撑着笑脸道:“诸位这是做什么呀?殿下和诸位兄台勿怪鄙人,鄙人说错了话,自罚一杯就是。恭祝殿下青云之志上高山,再立奇功!”
崔冒啧一声:“你倒挺能喝呀,既如此,那我再敬你一杯。”
说是敬,崔冒却不拿酒杯。
十几个魁梧少年围着鲁献明,有个少年往门边一站把进出的门帘堵住了。
鲁献明怕得要死,硬着头皮又干一杯。
“好!既喝了崔兄的酒,是不是也该喝我的一杯?”
少年们轮番上阵灌他酒。
萧远就是不制止,狠狠磋磨着鲁献明的性子,直到对方一身锐气全没了,缩着脑袋灰溜溜地被众人嘲笑。
他方才慢悠悠端起酒杯,似笑非笑:“行了,咱们还是敬屈子吧。”
鲁献明肚子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终于得他帮了一句,感激涕零的要起身拜谢,却醉醺醺地脚底一软,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这时,萧远抬眼,见站在门口暗处的陈牧似乎有事禀告。
众少年围着鲁献明哄笑。
萧远颔首,让陈牧近身说话。
陈牧过来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不知陈牧说了什么,方才吊儿郎当的萧远,眼底霎时清朗。
歌姬在唱冯延巳的春日宴,歌声婉转动人。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底下少年们闹成一片,还在一杯接一杯地给鲁献明灌酒。
萧远全都不看,急切地回身望向窗外江边,目光焦急地在人群里寻觅着什么。
柳蕙姬见他眼神忽而定住,顺着他视线扫了一眼窗外。
江边有个红衣少女正朝龙舟挥手,那少女生得亭亭玉立,宛如绽放的初荷,连她这个见惯美人的都难忍惊艳。
柳蕙姬又看一眼萧远腕上的红白棉绳,忽然懂了。
这般漂亮的主子,任多少舞姬抛尽媚眼,也懒怠抬眼。
她还以为主子真是风月老手,看不上寻常美人,原来不用月老牵线,他自己就把一颗心系在那姑娘身上了。
鲁献明喝了许多酒,躺在地上醉得说胡话,舌头都捋不直了。
萧远让崔冒他们看着他,便踏着一地狼藉往门外走。
他反复对自己说,他不会打扰孟薇的,只隔着人群看她一眼。
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