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见他望来,忍不住弯唇:"是了,这第二个好消息就是,你那小徒弟大约无恙。同奉茶不同,你徒儿的住处干净整洁得很,东西皆在,亦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喏,你瞧,你送她的信也都好好放着呢。"
闻朝倏然变色。
白微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一叠信,数了数,正好四封。
闻朝伸手要接,可白微并没有给他的意思。
他好整以暇地拆开一封,扫了眼便笑道:"我一直还奇怪,你那徒儿脾气与你相去甚远,又不是个练剑的好材料,如何就得了师弟的青眼。却不想竟是阳错阴差、缘分早定——唔,季诺倒是对你信任非常,连这等事都请托予你。他倒是比那些庸人明白些,晓得你是个难得的热心肠——当真是好人有好报,白赚一个洛水妹妹,当真令人羡慕。"
闻朝面色越来越沉,白微瞧在眼里,愈发笑眯了眼。
他将第一封折好放回,又取出一封。
透过纸背,可以看出是闻朝最后送给她的那封。
白微并没有展开,转而对上闻朝难掩怒火的眸子,悠悠道:"这封我还未来得及细品——不如师弟同我好好说说?"
"白微!"
白微点头:"知道了,师弟害羞——确实,若非亲眼所见,我实在想象不出,我这沉稳内敛的师弟,居然能写得出见字如晤,唯觉欢欣;心向往之,喜不自胜——这般情真意切,连我都要感动。"
闻朝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白微半分不慌,反笑眯了眼:"自师父去后,却是许久不见师弟这般喜怒生动——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就算恰巧说中了这信中所言,也不过是你我师兄弟心有灵犀,师弟何必动怒?万一伤了和气可就不好。"
他说着,将信推至闻朝面前,叹息不已:"我倒是能理解师弟为何突然心情不好。毕竟你那徒儿突然消失不见,你这做师父的总该担心。不过,便同我方才说的,师侄多半没事。她人缘不错,然这失踪时间已久,却无人发觉,多半是自己主动避着人走的。并且——"
"若她当真是主动走的,这般连你的信也不带走,要么是对你毫无情意,要么,就是另有隐情——譬如遇见了熟悉之人,跟着离开。"
"如果此人能在弟子居这般耳目繁杂之地这般行事,不仅需要深得师侄信赖,还本事极大,不然单凭师侄的本事,何至于旁人半点动静也没听到?"
"师弟,你可有任何头绪?"
满室死寂。
师兄弟二人错也不错,分毫不让地对视着,一沉目,一淡笑,皆瞧清楚了彼此眼中深藏的坚硬冷意。
许久,白微轻笑起来。
"师弟这般瞪我,倒让想起了从前——我为了抢你手中蒸糕,弄脏了你最喜欢的新衣,虽然最后我们谁也没能吃着,你的衣服也坏了。可那时日,当真让人怀念……"
白微说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方才我同师弟开个玩笑,还望师弟不要介意——不过,师弟不在的时候,我觉着师侄颇合我眼缘,同她多聊了几句,恰巧知晓了她的一点小秘密——"
"师弟,不若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她到底藏了点什么?"
……
白微与闻朝来到了藏经阁。
路上二人皆一言不发。在进入百贤殿前,闻朝忽然开口。
"近日我有一事不明,"他说,"不知师兄的得意弟子是如何学会我剑意的?"
殿门自行向两侧徐徐打开,白微径直迈步进入殿中,朝着左侧天玄第五代英贤处走去。
画中的黑衣祭剑使自雪峰慢慢走出,最后矗立崖边。
较之画外原主,其容色间尚存一丝青稚,且凝目与画外人相望时,容色比冰雪更冷。
白微叹息:"我以为你早已不在意你的剑,更不会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闻朝不语,只等他回答。
白微侧身,指了指殿正中最大的那面壁画,道:"自然是师弟你如何给师侄辟的谷,我亦是相仿——不过是送凤鸣儿进去,让她日日生受你那杀气剑意。她是个硬骨头,时间磨得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闻朝皱眉:"你倒是狠得下心。"
白微笑了起来:"怎么,我这做师父的都不怕她神魂不稳、道心碎裂,你又担心什么?"
他说着,目中露出几分惊异来:"我还以为师弟才是那个最狠心的——若我是你,定然是舍不得为了区区辟谷,放任她去接触那个禁忌之人。"
闻朝怔愣,不掩面上错愕困惑。
白微"唔"了声:"还没想起来?原来是真不记得了啊——唉,我本还想再好好同你合计一番。可看起来,师侄那小秘密藏得很好,连你这做师父的也不清楚。既然如此,我便好心帮你一把罢。"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面云雷纹铜镜来,笑吟吟地递到闻朝面前,眸中异彩流转,最后皆化成一片冰凉的沉碧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