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颜不打算跟孟家再有过多的牵扯,一如从前一样,泾渭分明,两不相干。
尽管孟老夫人满眼殷切,再三挽留,但终究没拗过她,只能伫立于门前,目送单府渐行渐远的车驾。
车帘被寒风不经意掀起一角,崔令颜恰好瞥见大门前踽踽回府的曲禾满,她像被骤然抽干了精气神,肉眼可见苍老数十岁。
冬意,总是这般无声无息地降临。
寒意虽砭骨,但与之同至的,还有新岁伊始的元日。
崔令颜裹紧厚重的狐裘披风,指尖被冻得冰凉,她将手凑近唇边,呵出了一小团白气。
白鸢在一旁看着心疼,忍不住劝道:“外面风冷侵骨,夫人好不容易恢复的身子,小心又着了寒气,不如回房歇息吧?”
崔令颜却轻轻摇头,眸光落在庭院中忙碌的仆从身上。
下人们正攀高伏低,悬挂着鲜艳的灯笼与彩绸,一张张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
那因新年将至而浮现脸上的欢愉,让她感到一丝新奇,和莫名的茫然。
“不过是年节更替,能令人欢喜至此吗?”她低语喃喃,似乎在问别人,又似乎在问自己。
过往的岁月如流水般在心头淌过。
崔令颜只度过过一次元日,是在追随叔父悬壶济世的那八年里。
与谢舒迟一家,五个人的年夜饭。
崔令颜还记得那夜,谢家父母张罗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崔佑民脸上亦是舒展的笑意。
五人围坐,灯火可亲。
只是这个笑容,随着谢舒迟猝然吐的一大口鲜血而荡然无存。
除此之外的每一个新年,她都和叔父在病痛的呻吟声中辗转,四处奔波。
对那些挣扎求生的人而言,活着,便已经是需要竭尽全力的事情了。
等侍从挂上最后一盏宫灯,崔令颜才像是想起来什么。
她转身向一旁试图用掌心温度为她驱寒的白鸢,问道:“单绥之人呢?”
白鸢眼神专注,头也不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公子天未亮便起身,此刻正在厨房里,同秋姑娘一道钻研怎么做汤团呢。”
“自己做么?”崔令颜觉得新奇,脸上浮起几分兴味,想了想,道:“我们去看看。”
单府上下处处张灯结彩,笑语喧阗。每个人见到崔令颜都带着欢笑声问安。
崔令颜难得生出几分不自在的拘谨,她微微颔首回应,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自从参加孟府的宴会到现在,崔令颜都没再见秋楚楚一眼,倒也不是真的没有机会见上面,只是崔令颜还没想好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她。
秋猎那一次的欺瞒,终究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寒凉的印痕,像一根刺,久久未拔除。
起初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一长,那点介怀便在静默中悄然发酵。
她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恼什么。
如果是生秋楚楚的气,气她不告诉自己,决定独身去救单绥之的话,崔令颜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了。
先不论对方去救单绥之的目的是怕他遇险,还是为了攻略而专门演这一出。
就算秋楚楚有想告知自己的念头,对方又要如何才能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解释清楚她是如何知道单绥之遇难这件事?
如果是跟没有系统的崔令颜讲,平心而论,她深知自己断然不会轻信。
更何况。。。她最开始就无所谓秋楚楚是不是要攻略单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