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罪犯。”展骆嗤之以鼻道:“是不敢杀男人的,男人会令他害怕。”
“沈一逸!!”朴峥在耳麦里喊着她的名字,提醒己方警员不要被罪犯思想拉扯,以至于谈判陷于困局,“不要和他讲私事,赶紧套话问人质,问他是怎么杀的人!”
“所以呢?”沈一逸也意识到了思绪正被展骆带着走,瞬间清醒,“所以你在表达自己敢杀男人?”
“他们不该活着。”
展骆盯着沈一逸,声音低哑却坚定,“那个律师、那个网红、还有商毅,他们该死!他们代表了整个装聋作哑的世界,失衡的权利,一个只会收割女人创伤、消费苦难、用权力噤声的系统。”
“为什么我不能杀?”
甚至他强调,“如果杀你母亲的人站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展骆说到这里稍稍有些激动,他手指离开了枪托,挥动胳膊,“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法律控制不住他们。”
沈一逸望着他。
突然之间像看清了他骨子里深埋的执念。
不过这样也好,她要的就是展骆亲口承认罪行。
“所以,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杀!?”沈一逸直接挑明,“他也是你不公世界里的一枚小齿轮?”
展骆表情微愣,似乎对此感到意外。
沈一逸不给他思考余地,连着三个提问。
“杀掉他就能得到公平?”
“杀掉他你就能获得自由?”
“只有杀掉男人才能让你找到快乐?”
展骆双腿从自然搭叠,慢慢开始轻微发颤,眼角肌肉抽跳了一下,两人对望了好久,他突然露出坦然的笑容。
他拍拍手,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快要崩裂情绪。
但沈一逸感受到藏在他情绪背后的不是解脱,而是罪孽藏的太深给他造成的失重,他笑得晕晕乎乎。
沈一逸指着他怀里的枪道:“这把枪曾是他的偷藏起来的玩具,威胁你的工具,是你儿时的噩梦。”
沈一逸用嘲笑的语气,叙述他藏在暴力中的真相。
“杀父,是你杀戮序列的起点。”
两人在对峙中打成平手。
在来山的路上,沈一逸和朴峥反复确认过展文戈的死亡,户籍科给的反馈是死亡证明是本地医院开出的,死于心源性猝死,展文戈死亡当天并未住院,只是在急诊登记中出现,急诊记录为呼吸骤停,经过多方抢救无效,死于医院。
沈一逸不用想也知道,当年他父亲的死亡和商毅的案子一样,死于心脏疾病,但碍于被受害者自身疾病的遮掩没有被警方察觉,又因为家属及时送医,也没有被医院怀疑。
展骆有了父亲这个小白鼠,杀彦莉的父亲才有了熟练度,才会抓紧对犯罪产生浓烈的兴趣,并不断寻找目标。
可惜,他似乎沉溺在自己的谎言里不肯自拔。
沈一逸说道:“我们警方联系到了你的前任。”
——那个没能和他结婚的女孩。
展骆垂眸,目光短暂失焦,似乎脑海中不愉快的回忆疯狂向他涌去,他被压倒在五指山下,身上是反抗不了的阴影。
“她说你父亲不仅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甚至他还是个酒鬼。”
狩猎时代遗留下的体能优势,逐渐在叙事中被异化为阳刚气质的象征,而工业时代也同样书写了酒精文化、烈酒崇拜。不知是从何开始,后工业下岗浪潮又将失意酗酒与暴力浪漫化,成为人生不得志的歌颂,就这样一代代演绎下去,集体潜意识里都将暴力变成了雄性魅力标签。
暴怒是血性,酗酒是痛苦的浪子。
不过是喝些酒嘛,再不济是大厦崩塌。
这些缺点对男人来说不是个例,而是被集体默许、被纵容,哪怕放在新闻都习惯到惊不起水花。
哦,又是暴力倾向,雄性动物都这样而已。
唯独受害者接受不了沉默。
沈一逸慢慢地说道:“你前妻离开你的原因,是怕结婚后你变得和他一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