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欲去拉看皇后的领口,侧耳听闻身后有人回来,只得作罢,慌忙拿起纱巾替皇后擦嘴,直到那宫女接过,吩咐道:“太晚了,回去吧。”
“是,”静堂行了个礼,心下生疑。
她不能叫任何凤仪殿的东西留在皇后这里,将来一旦皇后出问题,皇帝查起来,攀扯之事说也说不清楚。
静堂朝那宫女道:“哎呀,姐姐,这食盒我送错了,是给静贵人安胎用的,拿到娘娘这里了。”
那宫女头也不回,只道:“错了就拿回去吧,不妨事。”
静堂心定下来,转身离开。
她一路缓缓走回宫中,肚子有些发痛。静堂儿时原是与皇后相熟的,那时自己顽皮,总是爱到处跑,不比姐姐性情安静能陪在皇后身边,但她的印象里,却隐约记得这个柔韧宽厚的姨母,总是会招呼自己过去吃糖。
一众将军士兵的孩子都喜欢围在她身边,她从未按军功高低待人,永远一视同仁,事事容待。
在静堂的印象里,祝钦云一直是个阴晴不定的悍将,每逢他来,自己总是躲得远远的,一溜烟跑出去,一眼都不想看见。
祝钦云也从不和旁人有江湖之谊,独在朱慈这里有几分柔样。或是沉声说上几句话,又或是偶尔会迟到了才从帐里出来,这不可多得的优柔随着皇帝登基被传为前朝后宫的佳话,把俩人说得和骑士美人一般。
静堂知道不是这样的,说到底,祝钦云就是个狠心凉情之人,纳妃纳妾,一样不落。她恨透了这种凉薄凶悍的男人,又不喜自己父亲季清阁的柔糯无用,便立定自己将来嫁人,两者都不选。
她疲累地坐在床上,紧紧抱住双腿,缓解因气闷而感到的腹痛。次日晨起,陪静言在后花园走时,脸色便也灰蒙蒙地不大好,静言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扶着姐姐,像是脱了力,半晌问道:“姐姐,皇后娘娘待你如何?”
“那当然是很好了,季家失势,若没有娘娘庇护,我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静堂闻言皱眉,广袖下的手不觉捏紧了拳头。
“你到底怎么了,”静言扶着肚子,停下来问:“颜颜,你进宫中,咱们姐妹同心同命,有事不许瞒我。”
“姐姐,若有一天,我为了你,不得不做错事,你会谅解吗?”
静言不答。
“若为了你,为了季家,我变成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利用一切该利用的,放弃所有本不必放弃的,姐姐,你还会爱我吗?”
静言想了想,拉住静堂捏紧的手,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你快乐。”
她皱眉抬头看静言。
“颜颜,说句不中听的话,季家已经这样了,我们再难过,再不舍,再仇恨,人都不可能死而复生。说到底,还是活人更重要些。”
静堂问:“姐姐,你难道不想复仇了吗?”
“我想,”她道,“但我不想我们其中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不可承担地代价。如果你良心不安,就此折磨,姐姐宁愿你快乐。”
静堂颔首皱眉,胸中起伏,不知该不该告诉静言皇后的事。皇后已然油尽灯枯,某种程度上,对静言而言,此刻或许不救比救更好。
她清楚自己的目的何在,清楚该把事情引向何方,然而,她放不下那个慈蔼的皇后,何况她还对季家有恩。
踌躇间,那边忽然有人大叫:“来人呐,太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