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静言还在昏睡,静堂解开衣物细细看去,只余昨夜发狠抓下的紫癜,此时已颗颗粒粒地缩小了,便定下了心,换上新的宫装。
静言起时,被满宫的醋炭味儿熏得连打喷嚏,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静堂用着早饭,囫囵道:“就是想着姐姐在孕中,一切都要打扫干净,怎么了,这味道姐姐不喜欢?”
静言起身到梳妆台前,又打了个喷嚏:“就你主意多,想一出是一出。”
静堂没说什么,只悄悄去看自己的手腕。
散朝后,祝钦云于颐政殿中同严忍冬和陶然另开小会,祝钦云丢下一本奏折,问严忍冬:“你昨日去哪了?”
严忍冬颔首:“禀陛下,昨日臣腹痛难忍,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便回府休养了。”
“是吗,”他并不抬头,又丢下一本奏折。
严忍冬拿眼睛去看陶然,陶然道:“陛下,昨日微臣同严大人一起过来,大人的确腹痛,站了不到半刻便症状严重。”
又朝严忍冬道:“严大人,昨夜我已禀明陛下。”
“罢了,”祝钦云道,“昨夜朕已和陶卿聊过,季阳此刻在西域,静贵人来秉,说他肯做朝中内应,以图收复西域。”
严忍冬警惕起来,皱眉疑道:“什么?”
陶然行礼:“陛下,依前之言,朝廷虽是可出重兵,依屯田制羌之法多路挺进西域,但京中内外不安,中原多地不能没有重兵镇守,西域山峦连嶂,地势复杂,陛下若早拿定注意出兵也不会时至今日。微臣想,此计虽险,或可一试。”
祝钦云道:“西域探子密保,左棠已着手重开驿道,关口设了互市,茶布盐铁交易无阻。他写了表文于朕——”
语罢,祝钦云将一份羊皮卷丢与二人。
严忍冬抱住,将羊皮卷展开半尺,朗声念道:“左棠大汗率西域三十六部共议,望与天朝约为藩属之邦,永奉正朔而不内附——”
他有些惊讶,和陶然互视一眼,声音沉了沉:“无需遣送质子,亦不必驻军镇守,唯求以玉门关为界,开互市之途。”
“乐舞胡旋、和田美玉、血宝马,波斯道上转输的琉璃、安息香、胡麻籽油,此后皆可沿敦煌商道直入京都。天朝蜀锦吴绫、建州茶砖、宣州笔墨、泉州瓷器,亦能经骆驼队运往葱岭以西,直至大秦国界。”
“大秦国?”严忍冬皱眉,“他左棠连国号都立好了。”
祝钦云闭目,严忍冬继续念道:“西域商队过玉门关不征关税,天朝货船至蒲昌海亦免市舶钱,唯每年冬至,三十六部会将天山长绒棉、高昌葡萄酒、轮台冶精铁,连同年税银十万两,随表文一同奉入京都。”
他把那羊皮卷合起来,气道:“荒唐!”
“朕何尝不觉得荒唐,”祝钦云捏目,“西域乃国之重镇,朕不会放手。”
严忍冬将羊皮卷递与陶然,祝钦云默道:“陶卿,西域井治盛安,你那王道教化之法怕是不管用了。”
陶然何尝不知道无用,只是他要为静言的复宠之计铺路,有些话就不得不反着说。
“陛下,”严忍冬问,“那季氏叛贼如何与宫中妃嫔取得联系,既有了联系,为何不赴京投诚?这其中种种,难道不诡异吗?”
陶然道:“静贵人的意思,是宫中收到暗箭,微臣看过,那箭囊内的皮纸与此羊皮卷同源,想来却是西域之物。至于为何不孤身赴京,严大人,他父亲以叛国罪论处,既是有为父负罪,曲线救国之意,又何敢孤身入京?”
“陶大人,”严忍冬皱眉,“你似乎对叛贼很有同情之心啊。”
陶然气憋,只正身对祝钦云道:“臣拳拳之心全在为国为民,此中种种,不过有话实说,还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