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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内,谢萧云猛地惊醒,窗外火光已映红了半边夜空。
他迅速起身,一脚踹开内厢房门,手中弯刀映着窗外冲天火光。
寇听雨已披衣起身,神色沉静如常,仿佛早预料到这一刻。
“听雨,”谢萧云笑意阴森,一把扣住她手腕,“该走了。”
他一把抱起她扛在肩上,向外疾行,身后几十余名死士持弩断后。
寇听雨脑子朝下脑袋发晕,谢萧云坚硬的肩膀硌得她小腹疼痛,她忍住头晕猛捶谢萧云几下道:“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谢萧云将她放下箍在身侧,余光映着将二人包围的火光和身边的几十死士,他偏过头凝着她的眼:“你别耍花样!不然我们一起鱼死网破!”
寇听雨抓着他踉跄几步,强忍着恶心和晕眩,正要骂他,忽觉掌心被塞入一物。
雪莹不知何时贴近她身后,夜色模糊中将一枚细长银簪滑进她袖中。
谢萧云猛地回头,雪莹已退入阴影中,仿佛从未靠近……
庵门外,箭雨骤歇。
景熙抬手,万千弓弩随之静止。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火光深处,谢萧云挟着她一步步走出,刀锋横在她颈前。
“陛下好手段。”谢萧云笑声嘶哑,“连雪娘都成了你的棋子。”
夜风卷着火星掠过景熙眉骨,他握缰的手背青筋暴起,声音却平静得可怕:“放了她,朕赏你个全尸。”
寇听雨忽然抬眸看来。
隔着一地尸骸与烈焰,她看见了他。
在她眼中的他,玄甲染血,眼底猩红,下颚绷得像是随时会碎裂。
景熙纵马上前,想再看清她些……
“别过来!”谢萧云突然厉喝,刀尖压出一道血线,“再近一步,我让她血溅三尺!”
景熙勒马冷笑,玄甲上跳动着妖异的火光:“你尽可试试,”他忽然抬高声调,字字诛心,“看辽国宗庙够不够朕的铁骑踏平!”
刀锋又入肉半分,寇听雨闷哼一声,血线顺着锁骨蜿蜒而下。
景熙瞳孔骤缩,面上却仍挂着讥诮的笑,唯有胯下战马因他骤然发力的双腿而立起嘶鸣。
这是他全身唯一失控的破绽。
“好!好!”谢萧云突然狂笑,“陛下既不肯退,”他猛地将她推向死士,抽剑直指皇帝,“便用这张脸来换她的命!”
寒光出鞘的瞬间,三军怒吼。景熙却已翻身下马,玄甲震落一地火星。
“陛下不可!”三军惊呼声中,他抬手摘下冠冕,解下佩剑扔进火堆,玄铁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来。”
谢萧云盯着景熙逼近的身影,剑尖突然有些发抖。
眼前人竟真的仰起脸,月光在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容上流淌,连溅到的血渍都像胭脂妆点。
剑尖抵上陛下面容时,谢萧云忽然想起多年前,她拒绝他的那个夏天——
他离京前偷偷潜入寇府,曾亲眼看见她对着一幅画像出神,画上是先帝寿宴,少年翊王朱衣如玉,而角落里模糊的戎装身影,是他谢萧云。
“你永远就只看得见他……”剑锋即将划破陛下脸颊的瞬间,谢萧云偏脸对着她低吼,“就像宋人永远当我是杂种!”
“你凭什么……”谢萧云目露凶光看向陛下,喉间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凭什么这副模样!”
本该被死士钳制的寇听雨突然旋身,两名死士的弯刀交叉架在她后颈,却同时被她暴起举动而僵住一瞬。
就是这瞬息的分神!她猛地低头,银簪狠狠扎进谢萧云持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