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回忆起初次见到雪娘的场景——
还是好几年前了,他去雄州连将军府赴宴,连将军献宝似的将家中所养的家伎全叫出来献艺。
他瞥眼一瞧,一眼就看到了雪娘。
不说其他,只论眉眼,真是有些像。
那时他刚被那太子殿下灰溜溜地赶出汴京,心有不甘,走前实在不舍,偷偷去寇府附近瞧了她好几次。
于是,席间雪娘献艺弹琵琶时,他多端详了她几眼,透过她遥想着汴京他看中的那个小娘子。
哪知那连将军有求于他,以为他看中了雪娘,走前拉住他说道:“谢小将军,老夫今日也是看出来了。这样罢,老夫忍痛割爱,将那雪娘赠予你做个身边贴心人如何?”
他由惊愕转为不喜,那雪娘只是三分像,如何赶得上她?
于是他戏谑了一番那连将军,严词拒绝了。
听雪娘说,后来那连将军认为雪娘害他受一番奚落,又觉她留之无用,越看越不顺眼。
一日醉酒后将她痛打一顿,叫来人伢子将她卖掉了。还特意嘱咐,将她带去军营做军妓。
谢萧云走进父亲院门,忆至此深觉他好似与这雪娘还是有些缘分在,不然怎会叫他再见到她又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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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莹坐在屋内,瞅着眼前圆桌上的吃食眼睛发直,口中发酸,直犯恶心。
她自十三那年就被破了身,历经许多男子,身子被磋磨的有些病弱。
她好不容易能跟着她喜爱的男子,还有幸怀上了他的孩子。
自九岁至今,她历经的无数苦楚曾使她绝望崩溃,在军营难以支撑下去。若不是遇见他,她怕是早就寻死去了。
她很珍惜眼前这一切。她希望自己能够顺利生下这孩子,那她往后日子就能好过些了罢。
于是她忍着恶心,强行吃下了桌上的饭食,撑得她直打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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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意总是弄人,事情并不是像雪莹憧憬的那样。
六月中,出府在外巡边的谢萧云收到将军府大内知的禀报——陈氏雪娘,滑胎了。
谢萧云低声冷笑,将书信撕碎扬了,撇下队伍独自策马朝前方奔去。
他奔至滹沱河边下马,饮马时紧握手中缰绳,抬眼朝河对岸望去,面色阴郁紧绷着。
既然连胎也保不住,她还有何理由待在将军府?
不,经此一事,她会更加顺从听话的。还有事需要她去办,没了也好,无所谓。
今日在巡边队伍里,竟被往日好友们好生奚落,说他为了个莫须有的女子而被降罪罚俸。
哼,不知从哪传的谣言。他们知道些什么?什么莫须有的女子?
那是他们大宋的皇后!
呵,等着罢。有他们看呆眼的那一天。
直至此时此刻,驻足河边久久未动的谢萧云,将心中肖想之事付诸实际的心,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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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雪莹战战兢兢有几天了,她将自己的小包袱收好,坐在床榻边等待大内知来通知她,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