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不理会,却是一语:“许我是真怕死,原道我竟是这般怕死啊……”
“枢相……”老僕本以为童贯拖到此时,是回心转意了,没想到还说这话。
又看童贯皱眉:“昔日里,咱打马上阵,我没这般怕死吧?”
“啊?”老僕反应不过来这是何问?却也下意识摇头,他亲眼得见,童贯是真有不怕死的时候。
童贯嘆息著,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了看那杯凉茶……
再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那杯凉茶。
终於,童贯伸手去,把那杯凉茶拿在了手中。
“枢相啊……”
“你可莫要再害我了,我怕得紧!”童贯当真满脸是恐惧。
“枢相……”
“唉……刚才我一直想,是不是再拖沓一日,却又想,今日拖沓了,明日怕是更不敢了……”
童贯摇头不止,泪水在落。
“唉……”一声重重嘆息之后……
只看童贯,忽然掀开杯盖,一杯凉茶直往嘴巴一送。
老僕看著,目瞪口呆看著,就那一瞬间的决绝。
咕咚两声,只看童贯喉结处上下两番,竟是当真一饮而尽,再看童贯用手捋了捋从嘴角流向頜下鬍鬚上的水珠,双手在抖,抖著慢慢去放茶杯。
自也是面色煞白,童贯大急,开口在说:“死了死了,这回可真要死了,直娘贼,傻屌货,怎就寻了个死啊?”
说著说著,童贯慢慢站起来,腿抖如筛糠,急呼:“扶我,快快快,扶我去床上躺著,快些快些……”
老僕来不及抹泪,连忙上前去扶,一个老汉扶著另外一个老汉……
童贯躺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气:“要死了要死了……”
老僕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在一旁站著,束手无策……
却是呼喊片刻,童贯忽然坐直来问:“你这廝,是不是买的假药啊?怎的不发作了?”
老僕不答,只管抹泪了……
“你害我,你可真害我……”却是喊得几声,童贯忽然全身一抽,捂著肚子就倒去:“哎呀!!!痛杀我也!”
砒霜毒杀,何其难痛?
老僕人是扑上去了,却也还是束手无策,只有话语:“枢相你忍忍,你忍忍……”
“痛杀我也啊!”童贯在床上不断打滚抽搐。
老僕忽然转身去:“枢相,我去请大夫来!”
却听童贯一语来喊:“莫要害了我,死罢,要与我擦洗乾净,哎呀,痛杀我也!要了命了,要了命了呀!”
唉……
老僕呆呆愣愣站在房屋中间,便也转头去不看,也想啊,这辈子,看过多少人死?尸山血海,堆积如山,乃至亲手杀过多少去?
死人嘛……
死人而已……
转头去看一眼吧,枢相已然滚到地上来了,呼喊不止,那面目已然狞得没有了人样……
这宅子里,不知多少人在听,只是无人真敢入此院来,早有严令,还有一些老汉守在院子门口。
慢慢的,枢相不滚了,双眼也迷离了,进出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又由大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