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心头一跳,忙挪开眼。
女使淡淡一笑,道:“这位公子,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药膏也已经上过,病人需要静养些时日。”
魏九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托盘里,再抬头看向床幔中,便见朦朦胧胧的纱幔后,青衫如荷叶一般包裹住裸露的肌肤,乌黑的长发从前肩扫落。
韩纪偏过头,正透着纱幔注视着他。
魏九一颗心提到喉咙,结巴道:“我……不是故意……”
未待他讲完话,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指挽开层层纱幔。
她眉头微蹙、细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两把小扇子般的阴影。
因着疼痛沁出的汗珠点缀在她脸上,被屋内灿灿烛光一照,好似日出之际的高山雪莲、傍晚时分的雨后孤荷一般莹莹生辉,不染尘埃。
魏九望着她,呆愣出神。
他知晓她不算貌美,单论容貌,她在仙门百家的女弟子中排不上号,若在妖族中比,更是普普通通。
可为什么……
为什么夜深人静之时,他闭上眼睛,看见的总是这样普普通通、冷冷冰冰的一张脸。
这是一张很薄情的脸,在他的梦里,很多时候甚至是绝情的,但他还是无法自拔地梦见。
纱幔浮动,红烛摇曳,韩纪跌下床来。
魏九回过神来赶忙将她扶起,不解地问:“你受这样重的伤,不好好休息下地做什么?”
韩纪斜靠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笑笑,道:“三师兄,请你倒杯茶水……你直直地望着我……动也不动……”
魏九眸色一暗,只觉脸颊手臂甚至是大腿都火辣辣的难受,连忙将韩纪扶到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倒了杯茶递给她,讪讪道:“刚刚我走神了,没听见你喊我。”
韩纪喝了口茶,有了些力气,问:“走神?想什么呢?”
魏九接回茶杯,又倒了一杯递给韩纪,含糊道:“想……想一些从前的事情。”
韩纪没有接话。
她喝完这杯茶,只觉身体十分疲惫,正想休息,瞥见魏九低垂的眼眸,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你天资不俗,悟性非凡,父母想必也绝非等闲之辈。”
顿了一顿,她蹙眉道:“你叫魏九,这个魏不会是冀州卫氏的卫吧?”
魏九怔愣一瞬,低声答道:“冀州卫氏乃名门望族,我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出身。”
韩纪本也是随口一问,见他否认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接道:“好奇怪,我记得大家好像都是‘魏九魏九’的叫你,魏九是你的名字么?还是你在家里排行第九?”
魏九默然半晌,低声道:“我没有家,也没见过我母亲。在我长大之后,我母亲的朋友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我母亲在家中排行第九,旁人都唤她落九。我想永永远远地记得我母亲,因此给自己取了一个魏九的名字。”
韩纪听完他的话,蹙眉道:“你父母难道没有给你取其他的名字么?魏九魏九,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魏九迟疑一瞬,道:“我母亲未生下我前,有人给我取过一个表字,叫寻川。”
寻川,倒是一个好名字,但这个有人?是谁?
“你一直说你母亲,那你父亲呢?”
魏九苦涩一笑,摇摇头道:“我没有父亲,只是我母亲遇见了一个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男人。那个男人恨我,恨我毁了他的旷世佳缘,因而对我母亲拔剑相向。我母亲也因着我父亲的恨,几番求死,最后终于在生下我后得偿所愿。”
旷世佳缘?看来又是一个一朝得势、抛妻弃子的故事。
韩纪见他意志低沉,安慰道:“你虽然不是卫氏子弟,但我看你的天资甚至可以和百年前卫氏一族的卫长风相提并论了。”
韩纪本是安慰开解他,却不曾想他听见卫长风的名字并没有高兴一些。
他看向门外摇晃的灯笼,站起身来,道:“我去给你熬药,你休息会吧。”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