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口水,站起身来,瞥见甬道里尸横遍地,血水成溪,又被吓得瘫坐在地。
他四处行医,治病救人,见过死人无数,但更多见的是病死的人,如今陡然见到一地血糊糊、血淋淋的尸体,吓得良久回不过神来,又想到这些人都是韩纪杀的,后背更是激起阵阵冷汗,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
终于,越明溪在轮椅前头扶起了韩纪。
他伸手按上她手腕,良久叹道:“这样都不死,真是命硬。”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几粒塞进韩纪嘴中,又脱下黄色绸衫,将身下所穿白色内衫扯成长条,在各个伤口上撒上药粉后将韩纪身上较大的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些,越明溪站起身,对周得善的尸体道:“死都死了,积点阴德,让个位置吧,当做件好事。”
接着,他伸手将周得善的尸体推落在地,把韩纪抱上轮椅,将她手中的那把砍得豁口卷边的长剑挂在轮椅侧方,余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些尸体上,耳畔响过祈灵山山主说过的话。
“寒山宗宗主,从第一任到第三十三任,都是杀神,无一例外。”
越明溪喟然长叹,心道:“真不知我救你是对还是错。”
他选了一个最近的暗门,推着韩纪往黑暗中走去,不多时,四通八达的甬道在眼前铺开。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队一队的暗卫,听见他们说道:“出事了出事了!城主下令,一定要抓到那个杀人的新娘!”
越明溪暗暗心惊,见暗卫走远,便推着韩纪又拐进一个狭长的甬道之中,心中却止不住地哀求道:“魏九老弟,你快点出现吧!不然她要死在这里,本神医也要死在这里了!”
他跑得飞快,轮椅的轮子咕咕作响。
韩纪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悠悠转醒,偏头去看身后的越明溪,道:“多谢你救我。”
越明溪跑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你别谢我……你恢复精神就……自己下来跑……我跑不动了……”
他正推着韩纪在甬道里狂奔,忽听得咔哒一声,右前方不远处的甬道石壁上忽然弹出一个暗门,一个蜷缩的身影从暗门中滚落,扑通一声砸在轮椅跟前。
韩纪神色一凛,下意识拔出轮椅侧方的云中剑,站起身来。
受了伤,她的动作慢了许多,但还是挡在越明溪身前,冷冷道:“小心。”
越明溪下意识往她身后缩,但见她肩头包扎的白布溢出星星点点的红,不由得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正声道:“打人我没你在行,但眼前之人显然要死了,这正是我的老本行。”
说话间,越明溪勇敢地走到那蜷缩的身影旁边,轻轻推了推那人的肩头。
那人翻过身来,一张惨白的脸灰扑扑的,毫无血色。
“苏全友?”韩纪疑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越明溪扯过苏全友的手把脉,韩纪见他要救此人,手中长剑直刺苏全友咽喉。
越明溪当即伸手挡住,道:“他伤得很重,无人施救必死无疑,你何苦再刺他一剑?”
韩纪道:“若不是他临阵倒戈,出声提醒,我又何必追杀周得善到此地步?!如今魏九不见下落,我不仅要刺他一剑,还要确保这一剑下去,他立刻断气!”
昏暗的甬道里,苏全友听见长剑嗡鸣之声。
他周身剧痛,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手与脚毫无力气。
他只觉得眼皮极沉,整张天幕此刻都压在两颗眼球上。呼吸极重,汪洋大海此时在他肺里穿梭。
一道冰冷、高傲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声音道:“苏全友,快醒来吧,我要走了。”
可苏全友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他只是觉着这声音很是熟悉,下意识地回答:“我好累好痛,我起不来了……”
忽然间,天地之间传来一声悠悠叹息。
熟悉的长剑嗡鸣声随之响起。
叹息凄婉,剑声悲鸣。
“这是……小师妹的剑……”
那把剑上沾满了血,那是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