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远在中州的师兄孚如遥遥写去一封传讯血符:倾子微门所有,抗百家,保魏情。
便是以储上之令,这样的口气也显得十分的可恶专横,加上是以血画的符,多了些软硬兼施的意味。
至于子微门所有是什么概念?多少人命涵盖其中?谢徴却再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他正耽于忧虑不可自拔,却听到外头突地便沸闹开。
“本君砸的,怎样!”
熟悉的声音叫谢徴立刻跪起掀窗!
院子里不知何时挤满了人,灿烂日头下,只一个身形魁梧的被裹在中间格外扎眼。
魏情的内衫被火烧燎的破破烂烂,裸露出半个膀子来,熟麦色的臂肌因常年习武、挖红薯而尤为紧实,腰腹的一片也空空荡荡,挂着半截布。
若非他站的笔直,表情深沉得骇人,裴嘉春就要喊人来拿浪荡子了。
为难储上担心他担心成这样!这魏郎君声势浩大的回来了,不走寻常路,竟从天而降,耍出踢墙踹瓦的一幅无赖行径!
有学子问他:“魏芙蓉你怎么弄成这样?你衣裳呢?”
魏情说:“挂在天宫外了,对不住,让一让!我找拿云道长!”
话音一落,充满歉疚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鸷,嗓音也沉的像石头:“本君脱光了都和你没关系,滚!”
躯体内暂时落了下风的魏情无奈抱头,狂吼道:“东方情白你客气点!这他妈是我的身体!别叫人看出来我鬼上身!”
魏情手里还攥着乃牙,被学子们包围着舒展不开,将将要横手伤人之际,人群背景里的那扇窗,倚在那儿的一个人蓦然出声了。
“魏芙蓉,过来!”
谢徴半个身子前倾,左手朝他伸着,轻罗袖晃的很慢,隐隐现现地勒出精瘦的手臂。
学子们议论纷纷的散到四周,魏情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不动了。
十步左右的距离,此时的谢徴却只能等他。
魏情的魂魄蛮控制住了双脚:“他叫我!你过去干什么!”
这邪魂不正常,魏情怕他一乃牙抡爆谢濯也的头,到时候他可上哪儿后悔去!
东方情白说:“他在期待本君。”
“你有本事还去木真身上待着,你看他期不期待!”魏情咬住牙根,一下子又服了软,“求你老实,别让他怕我。”
“你要瞒着殿下,本君与你共享一体的事实?”
“瞒不住他的,你当他是什么随随便便很笨的人吗?阿徴太聪明了。”
魏情又在叹气了:“我只是不想你吓到他。”
邪魂道:“你自融了丹元后,叹气了五百六十三次,进这个院子来占了一半。”
“大概是两个魂魄呼吸太费劲。”魏情这样解释。
邪魂不苟同:“本君是什么随随便便很笨的人?本君很聪明,本君知道你不敢承认自己就是东方情白,也不敢面对转世的殿下。”
魏情:“……”
魏情不是不敢承认,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是东方情白。那些记忆就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故事,长久多如几百年,也抹不去他二十年作为魏情的点点滴滴。
他只不过是,无可避免的,会被三百年前的,往事!勾得伤心,仅此罢了!
越是见谢濯也,越是进退失据,只因那张脸到底是和太子梅一般无二。
但魏情就是想见他。
邪魂在体内奚落他:“你照过镜子吗?”
众学子看着魏情突然一拂手,在空中挥出一面巨大的水镜,潺潺在空中流淌着,隔断了谢徴的视线。
水镜中的魏情眉心微蹙,眼底透出氤氲不开的郁塞,正衣衫褴褛的定在风中。
日光照不暖瘠薄的一个魂魄在身体里蹲着,似乎从他的脚下能生出无穷的杂草,把凡世变成一座荒芜的太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