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侵衣没听出异常,他的注意力都浸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上,丝毫没发现自己连对方的方位都没定准,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一片虚无中。
他缓慢地眨眼,因为对方迟迟不过来,语气依旧委屈:“你在怎么不过来?”
习惯性地,裴砚开口就是道歉,随后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脚步带些急促地往月侵衣面前去。
他靠近时带起的风扑在月侵衣脸侧,边角碎发被掀起,露出白皙细腻的耳垂。
其实站在哪里都能说话,但月侵衣偏要人站到他跟前来,这还不够,他摸索着,手指攀缠上对方的指尖,用了点力气把人往下扯。
他不想仰头看着对方,所以只能对方蹲下仰头看他。
羽毛重的力气,可裴砚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蹲在他身前,单膝跪地,看起来像是在求婚。
“怎么了吗?想和老……我说什么?”仰头径直望进他那双似乎时刻都含着汪水的眼睛,裴砚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
其实他隐约从月侵衣失焦的目光以及摸索的动作猜出什么。
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还落在对方掌心里,月侵衣皱着眉,一副被谁欺负了的样子:“我好像看不见了,我最近心脏不太舒服,刚才醒来就看不太清了。”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裴砚心里不自觉流露出点喜意,却又因他心脏问题而戛然而止,引导性地问道:“能描述一下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吗?”
圈在手腕上的手指一紧,月侵衣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就是,”月侵衣停顿了一瞬,眯着眼睛看向裴砚的脸,努力辨别,再开口时语气沮丧:“我看不太清你的脸,好模糊,要不是声音,我感觉我可能会把别人认成你。”
他有点开玩笑的意思,裴砚却笑不出来,不过月侵衣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笑没笑。
来之前裴砚预想过很多种场景,他会以照顾为由,把人哄骗回去,或者态度强硬些,把人直接抢回去,却没想过他能省略所有步骤,直接取代洛迟年的身份。
刚才月侵衣是把他认成洛迟年了,所以才会喊他老公,明白这些后,刚才那声称呼从颗意想不到的糖,变成了根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刺。
是对着他喊的,却不是喊他的。
裴砚不太想以洛迟年的身份和月侵衣相处,因为那点嫉妒,他连这点细节也要斤斤计较,但他没有把握能以自己的身份把月侵衣哄到自己身边来。
沉默间的空白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嫉妒没能扑灭不停滋生的欲望,洛迟年很大概率已经死了,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就这样,裴砚什么也没说,以洛迟年的身份陪在月侵衣边上。
他们先是去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是心脏目前状况良好,暂时没有危险,至于眼睛失明状况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有恢复的可能性。
检查完后裴砚就把人带回了洛家,他提前和洛父洛母打过招呼,以不能刺激月侵衣心脏为由,让他们配合自己演戏。
上次裴砚被打的原因,洛迟年没瞒着洛父洛母,他们是清楚裴砚心思的。
因为看过病例,洛父洛母只能答应,看到裴砚为了做戏做全套,要和月侵衣住同一间房后,他们才委婉开口试图阻止。
说话间没避着月侵衣,他不明所以,裴砚还没开口,他就说自己一个人害怕,非要裴砚和自己一起。
洛父还想再说,却被洛母扯住了胳膊,怕他露馅刺激到月侵衣。
晚上洗澡时,月侵衣不要裴砚陪着,只让他带自己熟悉一下布局。
但浴室太大,月侵衣进去时好几次都差点磕碰到,裴砚不太放心,最后保证只在他要帮忙的时候转身,其余时候绝不乱看,月侵衣才勉强点头,答应他留在浴室里。
他打开花洒试好水温就转身背过去,月侵衣确定他没有偷看后才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
一直到浴室里水汽腾起,他才终于伸着瓷白脚尖踩进水流里,稍烫的水温打在他肩膀上,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样,从水里钻出去,他抱着手臂,口中不满道:“你想烫死我吗?水温这么高。”
又是一声道歉,裴砚语气诚恳道:“那我过去再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