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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2页）

她的话毫无逻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既非劝慰，也非询问，更像是在絮叨些日常琐碎。

王小姐环抱膝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小姐，”连翘的声音放得更柔，她不再扮演捕快，而是以一个同样在泥泞中挣扎过的女子的身份，轻轻坐在了床边，“我知道，说什么节哀、保重都是空话。这世道，对女子尤其苛酷。”

王小姐的睫毛颤了颤，依旧沉默。

连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淡：“我生在市井最底层，爹娘早亡，为了活下去，我给人浆洗缝补，手泡烂过；替人抄书算账，眼睛熬红过；甚至……一个星期前，我都想过一了百了。”

王小姐的视线，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连翘身上。

连翘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怜悯或探究，只有一种沉稳的力量：“但活着，就有希望。清白、名节、家族的荣光……这些都很重要。但比起活着，它们都是可以放在后面再想的东西。只要命还在，手还能动，脑子还能想，就总有路走。哪怕路上有荆棘，爬着，也能往前走。”

“死了，就真的输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甘心吗？王小姐，衙门需要你指认真凶，为你舅舅讨个公道，也还你自己一个清白。你愿意帮帮我们，也帮帮你自己吗？”

“怎么帮？”小姐的声音干涩嘶哑。

“放出消息，说你后日想去城外慈云庵散心，为父祈福。只带一两个贴身可信的人，选午后最清静的时候去。”

连翘目光灼灼，“奸人若贼心不死，又自认为安全了，定会找机会尾随，甚至可能在僻静处再次下手！这是引他出来的唯一机会！”

小姐眼中瞬间充满了痛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脸色愈发苍白：“不……不……他会……他会……”巨大的应激反应让她几乎窒息。

“不是你出去。”连翘按住她冰冷颤抖的手，声音沉稳如山，“是我。我穿上你的衣服，扮成你的样子，坐你的车驾去。”

小姐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女子：“你……你替我？那你怎么办？”

“他伤不了我。”连翘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她微微撩起一点袖口，露出藏在腕间那柄薄刃，“而且，会有人暗中保护我。只要他现身，定叫他有来无回！你只需安心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

小姐点点头，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连翘以为说服成功，准备起身去安排细节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王小姐那只一直藏在锦被下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滑出，正死死攥着一支尖锐的金簪。

“她想自杀！”

千钧一发之际，连翘没有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抢夺，也没有高声呼救刺激对方。她反而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声音异常平静：

“小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王小姐握簪的手微微一顿。

连翘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语气近乎冷酷：“死，很容易。簪子一用力，一了百了。但然后呢？侯府会为你风光大葬？还是草草一卷席子埋了？贼人会拍手称快，而你，连最后为自己讨个公道的力气都没了！”

王小姐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连翘又向前一步，语气无比锐利，却用力地握着王小姐的手：“活着！活着，你才能看到那个畜生被千刀万剐！活着，你才能亲自在公堂上，指认那个玷污你的禽兽！活着，你才有机会知道真相！才有机会让那些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死了，你就永远是个失了清白、不堪受辱自尽的可怜虫！连仇人是谁都弄不明白！你甘心带着这样的糊涂和屈辱进棺材吗！”

王小姐沉默良久，她打开颤抖的手，看着这把簪子，声音有些嘶哑，“不，姐姐……我不打算自杀……当日，我用这只簪子刺入了他的胸膛……没有让他得逞……”

她看向连翘，眼睛充满复仇的幽暗：“我将它给你……包括你需要的一切。”

“后日……慈云寺……”她顿了顿，“替我……看着他死！”

她将簪子递给连翘，浑身脱力：“交给你了……”

连翘将金簪别在脑后，紧紧拥抱她，声音柔和又坚定：“别害怕……我们一起，把该讨的债，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