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含月指尖轻点桌面,“大概的知识我了解,但我需要一艘货船,这就得看汪小姐的了。”
汪家掌控着整个江南的水运,手下的商船多达上百艘。
汪芸香纤细的手腕翻转,打量着自己水葱似的指甲,“汪家所有的商船都登记在册,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一条出来绝非易事,我需要时间。”
安含月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给汪小姐七日的时间,届时我会把其余物品准备好,以最短的时间造好船只。”
江南的冬日阴雨连绵,寒冰化在风里无孔不入侵入血肉,茫茫水汽在地上凝结。
她打偏门出了汪府,巷道被夜色浸润,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却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安含月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她自来到淮州屋内便被苏横添置了数不清的衣物,用料刺绣比原主在世时还要奢靡,却夺不走她眉眼间的半分艳色。
她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白日里到了汪府便让车夫回去了。
藕粉色的绣花鞋翻飞,她急着赶回去,步子也快了些,一不留神就踩到一处微微发亮的石板,直挺挺向后倒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肢,从背后看几乎是一手就将那腰盖了个完全。
安含月惊呼一声,一手撑着墙,双腿绷紧,从身后那手上借了些力弹身站直。
过分熟悉的味道暴露了他的身份,虽说是苏横,她也感到毛骨悚然,不知这人不声不响跟了她多久,若是她没有摔倒在是不是一直都不会现身。
安含月抿唇背对着他,“怎么又偷偷跟着我?”
苏横双手虚虚的笼罩在她肩上,想放上去却又不敢,眉心微蹙,“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来接你谁知靠着墙打了个盹,醒过来刚好见你脚滑。”
身后传来极短促的一声笑,“最开始是担心,现在回过神来想想甚是滑稽。”
安含月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心底那股一直存在的异样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但她到底没说什么。
她向后伸出手,仰头看向苏横,月光为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轻纱,“走吧,我们回家。”
苏横眼神暗了暗,声音听不出起伏,“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自知在安含月心里的分量不一般,但她刻意回避的眼神、若即若离的态度都让他心里泛起嘀咕,自己会不会只是个她生活里解闷的玩具。
安含月垂下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看着苏横的眼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最重要的人。”
“那一夜是我情难自抑,事后一声不吭就走了也是我的错。但两颗心想要同时跳动,靠的从不是一腔热血,你也知我如今的处境,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我想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再来说爱你。”安含月笑弯了眼,眼神里的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苏横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得到她一张一合的唇,她的每个字都像是古寺的钟声,带着厚重的梵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没什么犹豫道:“我愿同你一起面对。”
“那你为何不将你所谋之事悉数告知?”安含月轻挑眉梢。
“我可以全都说与你听。”苏横语气焦急,“我做的事说是在与天争都不为过,甚至连陛下都是我的敌人,我绝不希望你有任何的危险。”
安含月慢悠悠的往前走着,这次每走一步都分外小心,“所以你看,我们都是一类人,不想对方有任何的危险,彼此都怀揣着太多的事,这样两个不坦诚的人,相爱未免太过奢侈。”
苏横顿住了脚步,周身的气质陡然间变得凌厉,眼神牢牢地锁住她,“我们注定相爱。”
安含月是他认定的爱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半分改变,他绝不允许她半道离去,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他们都该捆绑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分离。
安含月身侧的手攥紧,她不敢回答,心里只盼着早日能结束这一切的纷争,给这份感情一个交待。
汪芸香不过五日就派人将安含月请到了郊外的一座废港,一艘货船静静的停靠在岸边,船身上的木漆脱落了不少,木板也因长期受潮生了霉斑,被风雨无情的刻下了岁月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