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若是不聪明,鱼淑瑶刚被王夫人收留那日,便不会跟着芳姨娘怂恿刘老爷到大房这边赶人,最后又像个旁人似得看了全场戏。
芳姨娘是个典型的黑脸人物,兰姨娘便不是了,她是妥妥的白脸,只是那张白脸下又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就取决于鱼淑瑶能不能将这样聪明的人物,拉到自己这一方阵营里来。
总不能偌大的刘府里,斗完没什么头脑的芳姨娘,还要斗这背地里才会亮出獠牙的兰姨娘。
鱼淑瑶会觉得累。
但这花确实开得挺好看。
兰姨娘既然是养花的好手,那说不准她能跟枝雀交流交流养花之道。
鱼淑瑶瞧完了花便望向兰姨娘,兰姨娘面上依旧文雅贤淑,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带了些冰冷的审视。
那日也见识过这姑娘的利嘴,也想过终有一日,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会如刀般朝着自己而来。
兰姨娘低头,细细琢磨了下鱼淑瑶方才说的那一段话的含义。
她是聪明人,她能听懂。
与其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悬在一个男人身上,由着这个男人生杀予夺,不如自己作自己的主么?
姑娘好勇的念头。
兰姨娘也读过诗书,历朝历代,哪个戏文说的不都是女子依附男子,家族长辈所教也是要女子恪守妇道为后宅尽心尽责,但她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觉得这念头也并非不可行。
只是,她能么?
庭院幽静,四下无人,只有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那日鱼淑瑶还在此处窥见过天光。
“姑娘说笑,这水到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若要养花自然也养得起。”兰姨娘语调轻柔地说,继续跟鱼淑瑶打着哑谜,未曾点破话里的门道。
鱼淑瑶道:“可哪日不幸天逢大旱,这水头没有了呢?真苦哈哈等他赏一滴水来养活这朵花,还不如自己掌着水源来得更快乐啊。”
兰姨娘眉目温雅,看向鱼淑瑶暗指的那瓶花。
“姑娘,可再怎样那也是个大坝,想截取水头,也得有那本事截得了。更何况截下了,断了水流,上头只怕要叫人查问。”兰姨娘脸上那种温和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谨慎和精明。
“有些事,不是姑娘想,便能做到的。”她语含警告。
鱼淑瑶道:“我自然知晓其中的凶险,但也是要去搏一搏,若不幸成功了呢?”
她看着兰姨娘深邃的眼瞳,“自那日进刘府起,我便觉得姨娘是聪明人,姨娘难道真要将自己下半辈子,全系在那利益至上的男人身上?”
兰姨娘与鱼淑瑶视线对视,忽而她伸手摸了摸海棠花的花瓣,“今次的话,我不会说给老爷听,这花养起来也有讲究,姑娘不会养,姨娘教你养。”
鱼淑瑶笑起来说:“好啊。今夜董府宴席上,姨娘可有好长一段时间能教我养花。”
正说完话,曲廊那头忽而传来说笑声,紧接着刘之兰从二房那头出来,她穿着天青色兰织裙,妆容也精心化过,见到鱼淑瑶跟兰姨娘站一起时,刘之兰惊讶极了,看向旁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倒是神色如常,“见过三太太。”
兰姨娘和雅一笑,“刘妈妈,你跟大姑娘是要出去呢?昨日老爷见我院头的海棠开得漂亮,叫我来大房送花,我便只能走这一遭了。”
她往前走两步,来到刘妈妈跟前,对刘之兰笑了一笑,“大姑娘要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