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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第1页）

被我救下的人，是敦曾经生活的孤儿院的院长。

我对于这位院长先生的印象只有幽暗的彩色玻璃和看不清面孔的锅盖头，当他捧着鲜花和礼盒来到事务所时，我简直惊呆了。

敦的反应很激烈，直接双臂虎化朝他攻击，好在镜花拦了下来。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由于这件事，敦和镜花的委托被转给了我和太宰，如今我们正在前往一幢别墅的路上。

“谨启：福泽阁下，恭祝贵体康健。敝人委托侦探社调查院中窃贼之事。近几日，夜里时常能在院中见到人影，然敝人视物不清，难以窥其面貌，每欲出门喝止，人影却已消失。敝人曾求助于区警，区警调查未果，听闻贵社擅解疑难案件，遂书此函……”太宰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念完委托单上的文字，忽然语调一转，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顿时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他。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哦？”太宰摇晃着手里的委托信，笑得眉眼弯弯，“虽说是抓小偷这种无聊的工作，但也挺值得纪念的，对吧？”

我默默点头。

严格说来，组合战那次也算，不过当时太宰是总指挥。要说双人的委托任务，我和太宰确实是第一次。

委托人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自家别墅，具体的调查信息要到了别墅之后才能知晓。别墅位于山区，越靠近那里，路上越僻静，偶尔有穿制服的学生踩着单车吭哧吭哧地爬上山坡，又隐没在岔路里。

我和太宰并肩走在海滨山坡上，路过一片宽阔的海湾时，他忽然仰起头，去看空旷的夜空。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眺望，远方的天幕中突然升起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

紧接着，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数不尽的球型烟花悉数绽放，又瞬间消散。

对岸的沙滩上人影攒动，每一簇新的烟火出现时，都能听见模糊的欢呼声。有很多人举着线香烟花，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动，星星点点的，还有人提着发光的纸灯笼。

又一轮火花倾泻而下，灿金色的星河一条一条地锁住夜空，像敲开的蜂蜜糖一样啪嗒啪嗒地碎掉。

横滨的花火大会原计划在四月进行，却因为白鲸号坠落事件，推迟到了现在。今天是花火大会的第一天。

太宰在原地停下了。

最绚烂的那一束烟花正巧绽开，密密麻麻的金线占据了整片天幕，又缓缓下坠，恍若万千流星向人间俯首。

那是我见过的存续时间最久的烟花。足足十五秒之后，它才逐步消散。

“……真希望消散之时，能如烟花这般漂亮啊。”余烟散尽之后，太宰轻声说。

“死去的时候都一样啦。”我揉了揉眼睛，“横滨被烧坏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灰烬。太宰先生被匕首刺中的时候，也只是流出了血液。”

太宰惊讶地回头，问我是不是在变成幽灵的那段时间看见他遇刺了。

“没有哦，只是听敦君描述的。”我走到他身边，抬起手，轻轻按在他背上。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他被刺中的地方。

太宰受的是贯穿伤，那天穿去岛上的衣服，衬衫和马甲前后都破了，风衣也破了很大一个洞，沾满了血迹。裂孔左右有牵拉的痕迹，那位刺客在刺中之后，想必还拧转了匕首。

……回想起来就感觉很生气。很心疼。肯定很痛啊。

我站在他身后，比了比角度，依然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如此偷袭他。他也不肯说，一句“那人已经消失”就带过去了。

“那我还是会对死亡有点期待的嘛——”太宰忽然拉长语调，“说不定下一次就与众不同了。毕竟是此生仅此一次的事呀。”

“已经有两次了。”

“哪里哪里，第一次我都没有记忆，第二次只是濒死。”太宰撅起嘴，“我说啊——如果我真的死掉了呢？”

“我给你塑一座全身像，建一座太宰纪念馆，在里面挂上一千幅你的画像，并在门口题字：太宰治，为保护横滨而死。全横滨的市民都会来瞻仰太宰先生的遗容，你会成为流传千古的英雄人物，中学生的课本里都会有你的名字——”

“打住打住！”太宰猛地打了个寒颤，几乎要跳起来，“怎么会想出这么恐怖的事情！既然……既然是这样……”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回头看着我，凝视着我的面孔。

“你……真打算做这种事？”

“对呀。”我拧了拧手腕，感觉此时的自己邪恶得能冒黑烟了，“我能做到。你知道的。”

毕竟弗朗西斯算是我的盟友。

只是建一座纪念馆，小事一桩。

太宰缓慢地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快要退到山路外的草坡上时，“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