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不过是被子弹擦伤了,只是被擦伤了而已,和太宰受过的伤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某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脆弱了。
医生处理完伤口,贴上纱布,念叨着:“二十一针。”
之后,医生看了看我的报告单子,又说:“去门诊挂水吧,直接去就好。”
我撑着桌子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太宰立刻拉住我。
“稍等一下。”他将风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遮住了我缺失衣物的半边身体。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好像相当于没有穿上衣,脑子大概是痛糊涂了,居然直接往外跑。
太宰的风衣很长,穿在我身上,下摆接近脚踝。肩部也十分宽阔,松松垮垮地盖在身上,有些累赘,但很能给人安全感,尤其是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我像是被暖炉包裹着,很快就不觉得冷了。
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此时我没觉得有多难受,只是有点渴、有点累。太宰似乎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他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凑到我嘴边,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喝了点水下去,我感觉好多了,精神也清醒了许多,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下意识地抓紧太宰的袖子。
太宰将两边的衬衫袖子都拉了下来,袖口扣得很紧,我望着他的左手小臂,想起不久前一闪而逝的场景。
太宰的手臂上,似乎有很多陈年伤痕。
之前我扯过他脖子上的绷带,除了那次新增的伤口之外,没有看到其他伤疤,便以为缠绷带只是他这样的天才惯有的古怪习惯,现在想想,可能还是为了遮掩伤痕吧。
想起方才匆匆瞥见的一幕,我就很难过,在护士扎针的时候,眼眶里又开始积蓄眼泪。
“小姑娘,害怕打针啊?”护士姐姐语气很轻柔地调侃我,“如果怕打针,以后就要少受点伤哦。”
我胡乱地应了一声,眨了眨眼,慢慢地将那些眼泪眨回去。
挂水的时间很长,太宰坐在一旁陪我。我望着他那张温柔的脸,倾诉欲一下子就上来了,顺带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太宰先生。”我先问了个最好奇的,“当时怎么会在那里?不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应该是明天才会回到横滨。
“昨天晚上就到东京啦。”太宰说,“遇到了一点事情,所以回来得比较晚,担心打扰小君,就没有去都筑。”
“我没事的。”我忙说,“完全没有关系,以后不用这样。”
“嗯……”太宰没有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呢,是因为小君的手机落在漩涡门口了,那个组织有人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诶?”
“他们说,你如今在他们手里,如果侦探社不交出相应的资产,你就会遭遇不可挽回的事。”太宰摊了摊手,“不过……看起来,小君一个人就能对付他们了。”
“怎么可能啊!”我立刻垮下脸,“我都快要吓死了——只差一点点,店长先生就会中弹身亡!他们人好多,十几个人,又是手枪又是机关枪,尽盯着我和店长打,追了两条街,而且,我的肩膀好疼。”
我越说越委屈:“超级疼的。”
太宰很轻地“嗯”了一声,再次摸摸我的头顶。
今天好像一直在被摸头,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太宰的动作很温柔,手心也是热热的,让人很安心。这一次,由于麻药还没过去,我精神气好了一点,便在他摸我的时候,往他掌心蹭了蹭。
“太宰先生——”我很委屈地看他,“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太宰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瞳仁转向一边,望着挂输液袋的脚架,望着浅色的大理石地板。他的手像是脱离了掌控,顺着我的耳侧滑下来,指尖却被一缕长发勾住。
“当时真的很可怕。”我的嗓音逐渐夹杂起一丝哽咽,越想越后怕,“我——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只要差一步,店长先生和我,可能就会死掉了!”
“嗯?可是小君应该提前在身上带了画纸吧。”太宰温和地安慰我,“这样的行为很有前瞻性呀,已经很厉害了哦。”
“没有,那不是提前带的。”我的眼泪又要往下掉,“是我临时画的。用我自己的血在地砖上画的。”
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当时右手完全动不了,还是用左手画的。”
所以,完全没有准备,完全是临时应变,能一路将情势扭转过来,我都觉得自己是得到了神明的庇佑,尽管正常情况下我一般会是个无神论者。
太宰不知从哪摸出一张手帕,帮我擦拭眼泪,我的视野却被那手帕盖住了,看不见其他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的声音。
“伤口……不是自己弄的吧?”
“当然不是。”我扭着头,想解放视野,“原来的枪伤,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普通的子弹可不会造成那么大的创口。”太宰似乎叹息了一声,“敦君和国木田君在追查……乱步先生只用了五分钟就找到了他们的大本营。嗯,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