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徒弟收的,就有点一言难尽。不,是收来做甚。
联想到昔日自己在师父面前做下的那些事……还是不要联想了。
风惊幔的脸僵了僵,不好捡了便宜又卖乖,最后挤了个尴尬无比的笑出来。“你就不担心阿布在太卜大人面前告你的状?”
“告状?哈哈哈。”
秦恭俭似捡了个比树下陪雪酿的酒坛更大的笑话,表情夸张得弯起了一双眼睛道:“那只鸟说的话,师父向来一个字都不会信。呵呵,哈哈哈哈——”
此话当真?
关于太卜大人和他座下那只鸟之间的牵扯,内情如何谁又知道呢。
阿布这一晚睡得确实不错,头顶上的呆毛都较平日里标挺了许多。它偏着身子向嘴里不时地抛着果脯,脖子伸得老长,煞有介事地盯着一本书。
书是拿在太卜大人手里翻看着的,柏昭的肩膀被阿布坐上去毕竟要比风惊幔的宽阔舒服得多。
柏照的另一只手持着的还是那把长长的戒尺,每翻一页戒尺便在他手上挥动一下,紧跟着传来的便是秦恭俭的鬼叫声。
“啊——”
一声吼叫入耳,风惊幔差点儿失手将窗上的绢纸扣个洞出来。
“雷声大而已,不妨事。“易彦师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道。
秦恭俭依旧还是跪在蒲团上。原本诚心悔过的姿势被他一边耍着赖一边跪走了样儿,半跪半坐还有点向旁侧倚靠。
他面前的托盘中摆着一只掐丝珐琅的酒壶和一鼎琉璃香炉。单看其一则再稀松平常不过,若二物聚在一起能表达的只有一层意思。罪证。柏昭没有让他跪直了将托盘高举过顶已然是莫大的宽纵了。
“师父,要不您还是骂我点什么吧。”鸟证物证俱在,秦小公子嘴上依然念念有词。“您不说话,这尺子挨的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唉呀——”秦恭俭突然拔高了声音叫道。
这次纸页分明没有要翻动的意思。柏照的想法简单直接,能动手解决的坚决不浪费口舌。
窗外的风惊幔到底还是听不下去了。秦恭俭鬼叫中的水分挤一挤都能灌溉他院中这片花园了她又怎会不晓得。只不过再怎么说此事也是因她而起,看着他受自己牵累多少还是于心不忍。
风惊幔索性将头探进门里,寻了一个秦恭俭瞧得见她但柏昭瞧不见的绝佳角度。她先是冲他努了努嘴,用两根手指比了一个“我要闪了”的手势,随后二话没说径直溜出了他的院子。
你还真是够意思。
秦恭俭一时不知应该气恼还是郁闷更多,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门外笑得小心翼翼的易彦师出气,恨不得将那只酒壶抓过来自己也闷上几口。
不多时,一个内使官打扮的人走进院来,侧立在门外躬身道:“小公子,尚食局典膳崔喜求见。”
秦恭俭只当又是尚食局遣了人过来例行询问的无聊得很,便随口应了一声。
柏昭的反应倒是迅速,许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全了秦公子的面子,抬起一脚稳稳收走了托盘,手上同时拎起秦恭俭丢在椅子上并摆了一个能拿出来见人的坐姿,末了还没忘一只脚踹过去帮他将腿整理好。
待得崔典膳进得屋内,秦恭俭已然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等着她请安了。
崔喜向秦恭俭见礼后一眼望见太卜大人也在,慌忙上前施礼。
“典膳至此有何事?”秦恭俭道。
崔喜回道:“下官此来是想请公子示下,近日东宫的饮食是否有需要改进或者增益之处。因盛夏将至天气难免燥热,尚食局担心因换季而影响了您的味口。”
例行的询问经此一说便显得格外有心了。秦恭俭的本意是想随便应付了了事,只因风惊幔昨日已至,刚巧此时一并吩咐了尚食局做些她喜食的菜色岂不省事?
未待他开口,一旁的阿布跳到秦恭俭的椅背上帮他拿起了主意。
“有心有心。公子做了一上午的早课有些乏了,还是我来替他说吧。”
阿布伸出一只脚在秦恭俭的肩膀上蹭了蹭,“不是我说,最单一的就是饮品了。热天喝些卤梅水、木瓜汁、荔枝膏、乳糖真雪最好不过了。水果呢填些金银水蜜桃、麝香甘蔗、洞庭橘和水晶新胡桃来尝尝。至于糕点小食嘛,枣箍荷叶饼、子母仙桃、重阳糕、菠菜果子和七宝酸馅这些都可。”
“当然啦,尚食局做的果脯实在是比不得外面,我随便推荐几款你们自己看着借鉴啊谢就不用了。什么后市街的旋胜儿时果、蜜烧条梨,还有西岭闹市的招牌十色蜜煎沙团子和马院醍醐。嗯,马马虎虎的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