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对手。
要不,还是说点别的吧。
由临街窗口吹入的风都带着夏日里特有的温度。步跃夕不发一言,安静地听着风惊幔声情并茂加动作地讲着关于她和她挂单的这座武神庙。
手中的茶盏空了又满,执起落下流畅自然,似乎她讲的这些事情不是入了他的耳朵,而是不动声色地溶进了茶汤里被步跃夕一并喝了。
当然,风惊幔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根本没有在意她说的话。
从自己第一次来武神庙求收留,到还刀之后在此处养伤幸遇居士赠药,一众细节被她东删西改得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但凡长了只眼的都能剔出她言辞中的跳跃。
这就是风惊幔。师父都难得听她讲句真话,好好的经过凭什么要说给他听?只不过,聒噪归聒噪,却不是谁都能听见她如数家珍般信口开河。
同理。一盏醇香的茶在冲调之前,茶饼茶末皆是要用坛罐密封保存的,必是需添加了水分方才得以入口。
听话听音。在步跃夕看来,听她讲话与喝茶品茗是一个道理,塞给他几钱干货非但不现实而且颇不受用。这就是步跃夕。
“看下面!门前身穿素白色锦服的人就是夜居士,这座魁右武神庙就是由他独自出资兴建的。”
风惊幔一边将立于庙门前一名身形纤瘦的男子指给步跃夕看,一边用玩笑的语气继续道:“我猜想,这位就连传说都吝于留有记载的魁右武神一定帮了他不少忙!嗯,定然是!在他身后的是居士一位姓方的朋友,是神庙最大的功德主。不过我最想说的是,你看他那顶帽子的式样像不像船上的帆?嘻嘻嘻嘻……”
风惊幔关注的点也就……这个水平了。步跃夕实在是想夸她一句都找不到说辞。
“在庙里能跟你见面讲上几句的,是不是就只有庙祝我还没见过了?”
“当——然不是!”风惊幔一口咬定咬得态度坚如阶石硬若门板,“还有负责庙内斋馐饮食的典造!”
“嗯,确实。是你的风格。”
“没有见到庙祝倒是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通常都在正殿的,只是今天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
风惊幔心里想着那个友善亲和的小老头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步跃夕话语中的讥笑。
步跃夕坐正身体双手抱肩靠在椅背上,正色道:“所以,你把这些人指给我的意思是说,我打了招呼住进庙里去以后识得这些面孔很有必要?”
“错!我是想说,这些都是自己人请您大杀四方的时候勿要殃及无辜。”
风惊幔还故意眨了眨眼睛傻笑了两声:“你想多了。”
而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则是:保护好我的安全即可,哪怕你要睡在树上谁管你啊?
居然猜到了我要睡在树上,看来也没有很笨嘛。步跃夕挑了一下眉似乎接过她的话头给了一句回答。
此时,一阵杂乱无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踩得人心烦。
二人同时别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队人马在神庙门前勒了缰绳驻足四望。一个两个的看上去精神头倒是挺足,只是身上这身皮在风惊幔眼里几乎可以说败光了好感。
犹来阁的右卫。
“这等排面估计只能是来接你的了。”
步跃夕笑回道:“你过谦了。”
风惊幔闻言一愣。步跃夕的语气似乎成竹在胸,丝毫不像无端揣测或是随口打趣自己的意思,便前倾了身体向前问道:“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刚夸了你一句过谦,我这口型还停在最末一个字上呢你就想得这么美……”
一块插着羹匙的水晶糕自步跃夕迅速闪躲开的耳侧颤抖着抛出。
“那么大火气干嘛,人家还要做生意的。”步跃夕坐正身体,抬起左手捏了捏残存了些许凉意的耳朵,认真地道。
风惊幔也没有真的恼,只是觉得眼前这人嘴这样损,那块水晶凉糕砸向他那张脸要比被自己吃了更加死得其所,打不打得中都不要紧。
她嘴里“哼!”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开,突然间觉得哪里不太对。她回头盯着对面的花梨木屏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就,这么干净这是看不起谁?
被自己掷出的水晶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