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醒了吗?”容安乾第三次差人去问,不耐烦地塞了一颗金子,“劳烦公公多费心。”
大太监冯裁躬身辞礼,只说:“陛下今日睡得久,王爷到暖阁略坐坐,就快醒了。”
容安乾的锦靴“咔嚓”一声碾碎一片落叶:“父皇到底为什么不愿见我?”
冯裁依然绷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陛下只是睡久了。”
容安乾刚要发作,身后就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二哥?二哥怎么在这里?”
容安乾听到这个声音,转头假笑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容安止一身天青锦衣,笼袖说道:“我来请安。”
容安乾哼笑道:“陛下还在安寝,殿下不必久等。”
容安止一僵,笑道:“给父亲请安,何惧久等。”
还没等两人继续交锋,一个小内侍便跑过来,附在冯裁耳边说了什么。冯裁闻言,满面堆笑道:“王爷、殿下,陛下醒了,宣您二位面圣。”
到得里面,容常正叫人关窗熏香。这时节还不冷,皇帝宫中却已经点了暖炉,容安止不禁觉得浑身腻,脱了外袍。
容常看两个儿子跪拜过,淡淡道:“你们不必多礼,直接说来做什么就是。”
容安乾率先道:“儿臣今日得了一桩趣闻,特地说来给您听。”
容安止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楚王,他一脸肃杀,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逗趣的。容安止便谦然道:“儿臣只是来例行请安。”
容常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整日穿这么素,做给谁看?宫中是不曾发放锦缎吗?”
容安止浑身一冷,咬紧唇闭嘴了。容安乾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说:“父皇别责难殿下,殿下可算是难得的孝子。儿臣今天听说的,就是一件大大不孝的事。”
容常挑眉,来了兴趣:“你讲。”
“儿臣今天进宫看望母后,路上遇到一个富户,门口跪着一个美人,正插了草标,卖身为奴。您知道卖主是谁?”
容常喝了口药,挥挥手,令人送蜜饯上来。他懒散道:“想必是主家。”
容安乾笑道:“是她父母,这是他家的小姐。您指定在想,父母怎么如此薄情?”
容常道:“是她犯错了吧。”
“她本来定了婚约,却中途反悔,和家丁私奔了。”容安乾笑道,“所以她父母抓回她来,便发卖掉了。”
父子俩便笑起来,只有容安止勉力跟着笑。笑完了,容常面上带笑,眼中却殊无笑意,锐利地瞧着容安乾说:
“你倒难得和朕说趣事,怎么,是为着满阳韩氏那桩婚事来的吧?”
容安乾倒也不怕,坦然道:“陛下明察。那满阳韩氏的未婚妻,跟着慕微云出逃,岂非悖乱纲常?”
容安止却硬着头皮说:“他们是为了救冤杀之人,和私奔是一回事吗?”
朱鹤闻被冤枉,是皇帝亲自定的调,容安乾却道:“救个人用得着那么大阵仗?不就是为了掩护私逃么。”
正鼎皇帝最忌讳的,就是丁口离乡私逃,为此,他把前朝的里长干系加强了又加强,现在谁无故离开属地,都会被狠狠打一顿,重则杀头。
他这样说,容安止反而不好再说了。
一是父母之命,一是天子之忧,怎么说,也不好为慕微云这件事辩护。
容常看着底下两个皇子暗暗较劲,微笑道:“安乾,你要朕出面,整肃纲常?”
容安乾拱手道:“父皇,他们这一行人,年轻男女混居,保不齐要出事。请父皇——”
容常笑着说:“那么就宣旨,让贾令颐回家完婚吧。”
容安乾反应了一会儿,惊道:“不行!父皇,这一行人都……”
“安乾,朕已经下旨了。”容常盯着容安乾,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容安乾立刻低下头,跪着磕了三个头,颤声道:“儿臣……敬遵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