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灯火辉映下,观赏着她汗出如雨的失措。
这阳奉阴违的老仆妇,着实可恨!平时他愿意纵着雪儿,甚至由她踩到自己头上乱舞,可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在他面章凌之前作威作福。
安静了半晌,预想之中的怒吼并未到来,只听他悠然地起身,凉着声音开口:“我听说,嬷嬷在京畿道有个堂侄儿?你照顾雪儿这许多年,尽心竭力,着实操劳,也是时候许你一段时间的假,去探探亲,松快松快身子了。”
丢下这句话,未等芳嬷嬷回答,他袍袖一甩,头也不回地阔步出了大堂。
芳嬷嬷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瞪着眼睛发怔。
天呐……叫她离开宁姐儿这么久,把她一个人丢在章府,这可如何是好?
章凌之晚上才撂下的话的,第二日,何晏就过来客气地请示:“嬷嬷,主子贴心,知道你要去探亲,还特意给叫好了马车。车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你看这……”
他虽是笑眯眯地说,可语气,分明就是赶人的意思。
“孃孃!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要赶你走?!”冬宁不忿,湿着眼眶,大声嚷嚷起来。
“嗳!”芳嬷嬷竖起两道粗眉,厉声打断:“谁许你瞎胡说的?大人哪儿是赶我走?都说了是许我假期探亲去的,过段时间便回了。你好好在府上待着,不许吵闹任性,听明白没有?”
说着,又是不放心起来,面色都软和下来,握住她一双手,紧紧攥住,嗓音戚戚哀哀地:“你呀,就乖乖的,有大人在,我放一万个心。”她拍拍她的手背,小姑娘只是咕嘟着嘴,泪花儿要掉不掉的。
“就算是吃不惯府上的菜,也不许挑嘴,等孃孃回来了,再给你做好吃的,啊。”
“嗯……知道了……”她轻声嘟囔。
“孃孃……是不是你带我去见裴延,小叔叔不高兴了?”
芳嬷嬷无奈地点点头,“是我的错,明知道章大人跟那裴延父亲不对付,他肯定不乐意你和他儿子走近的。”
她只当是为了这个缘由,才将章凌之激怒,旁的并未多想。
“哦……这样哦……”冬宁觉得这很合理,也理解了他为何会如此生气。可这真实原因,竟叫她无端生出点落寞,好奇怪的心绪,她真是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外头催得急,何晏虽只字未说,但他躬身站在园子外等,就是不走,明显是在催促了。
芳嬷嬷拉着冬宁的手,嘴里还在不停叮嘱,人不觉已经走到了马车边。
“孃孃,你别去太久,我会想你的……很想很想你的。”她抱住芳嬷嬷的腰,靠在她肩头撒娇。
芳嬷嬷无奈苦笑,这小粘人精,磨缠人的时候,真叫人舍不下。
她嗅着芳嬷嬷衣服里细微的烟火味,如此留恋,就是在这气味中,她被抚育大。长到这么大,还从未同芳嬷嬷有过这么长的分别。
颜府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都是进京后才买入的,只有芳嬷嬷,自黔东时便跟在颜家伺候,冬宁响起第一声啼哭,便是芳嬷嬷抱起这光溜溜的小儿哄。
马车终是要启程的,冬宁驻足门口,直望到车轮消失,还不愿离去。
“姑娘,快回吧。”茯苓过来,抚上她的手。芳嬷嬷被遣走了,章凌之便安排了茯苓过来伺候。
冬宁摸一把脸上的泪痕,身子扭开,甩过她,提着裙角,把台阶踩得咚咚响。
她现在,非常、十分以及极其地生气!
章凌之最最最最最讨厌了!!!
第48章再会怦然跟着那个戏子就跑了。
“姑娘,快出来吃口饭吧。”
茯苓小心敲着房门,低声轻哄,可里面就是一点动静都无。
自芳嬷嬷走后,冬宁把自己闷在房里,都快一整天了,饭也不出来吃一口。
哎,这可惨了,姑娘这身子,若是饿出个好歹来,主子是怪罪她呢还是怪罪自己呢?虽说雪儿姑娘是跟主子置气,可这天大的干系,她可担不起。
茯苓愁眉不展,又不敢硬来。芳嬷嬷不在,章凌之又上差去了,这府里头,就再没人能管束得了她了。
“雪儿姑娘,算我求你了,茯苓给你跪下还不成么?您可以不理人,但这饭总得吃一口吧?毕竟身子是自己的,饿坏了可没人替呀。”
她还在外边苦口婆心,冬宁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趴在桌上,翻看父母寄来的信件,默默淌眼泪。
家书抵万金,一封信从岭南派来,少说也要大半个月。信是不能常寄的,初始寄过来,每次都是洋洋洒洒的十几页,虽然都是父亲的笔迹,可她甚至能分辨出来,哪些是父亲想说的话,哪些母亲同她说的话。
父亲的话总是很简短,例行嘘寒问暖几句后,又开始叮嘱她,在章大人家里要懂事。
母亲则啰嗦多了,絮絮叨叨跟她说起在岭南那边的一应趣事儿:什么这边的人爱吃白切鸡啦,味道鲜美独特,到时候她定要稍几只清远鸡回燕京做给她吃;小弟开始启蒙了,学东西也很快,就是比她当年还调皮,总惹夫子来告状;小妹现在说话都利索了,却是个锯嘴的葫芦,人文静羞怯,不比她当年那么会说俏皮话,总是逗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