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愠猜测那少量武器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太师江家,一介文臣,要武器何用?
他眸色闪动,倏然想起,江家三房嫡女江雨柔,可不就是嫁给靖王做了王妃么?
如此一看,便可说得过去了。
靖王是齐妃的儿子,齐太后与圣人并非亲生母子,私下已是暗斗多年,不然圣人也不会早早立了国本,以打消诸王夺嫡之心,只是圣人他,还是低估了太后的野心。
时间从更漏里倏然流淌而过,桌案上的蜡烛又黯了几分。
陆愠揉了揉眉心,低声唤了赫融。
赫融进来后,他抬眉问:“铁场封得如何?还有那药,查的怎么样了?”
他们在去刺史府赴宴之前就已经让从苏州节度使那调来的一千牙兵控制住了铁场,封锁消息,并且截断了谢逊的暗哨,对他报信只报铁场照旧运作,一切正常。
赫融道:“谢逊府中暗哨见了那一模一样的字迹,并没查疑,他们暂时不知道铁场已被咱们控制,只是此法恐撑不了多久便会被发现。”
“无妨。”
陆愠食指瞧着桌案,“谢府这几日就要治丧,谢逊他没空管那边。”
“接着说。”
赫融迟疑了下,如实阐述了大夫的原话:“孟夫人给夫人下的药名叫幻春散,服用后浑身发烫,需得交。合才能散其药性,可因其药性霸道,服用之人事后会产生记忆错乱的现象,甚至梦见相反的事物,篡改记忆。”
陆愠蹙眉,所以她才会梦见太子,唤了那句萧御哥哥。
这一世,她们还未曾见过,许是药物所致,自己错怪了她。
眼下是最重要从谢逊那里拿到账册和书信。
“赫融,你提前安排好,让牙兵和我们的人穿上百姓的衣裳去参加丧仪,另外安排五百人围在刺史府外,那日,我要活捉谢逊。”
“是。”
陆愠继续翻看着扬州城的堪舆图,策划着撤退的备选路线。
谢逊在扬州扎根多年,实力根基不可小觑。
见赫融没走,他挑眉:“还有事?”
已是一更了,赫融思忖着元荷姑娘一刻钟前来禀告的事儿,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世子,夫人病了,亥时便发起了高烧,元荷过来请世子过去看看。”
“知道了。”陆愠蹙眉,示意他下去。
赫融悻悻地耸肩,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回来的时候,世子一人下车。良久,夫人才从马车里下来,一瘸一拐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肯定吵架了。
二更天,陆愠用笔圈出了几个要塞,设定好三条路线后才终于放下纸笔。
晚风吹拂起楹窗,案角一旁的一叠纸散落几许,落在他眼前。
歪歪扭扭的字迹却难掩娟秀,显然是极为紧迫的时候写下的。
陆愠抿唇,食指轻刮过那泛皱的宣纸,漆黑的眸色乌黑,像是漫长无垠的夜。
他想象着,描绘着沈葶月那时抄账册的心情,恐惧,无助。
即使无助,她还是尽她所能,抄了大半账册和书信,助他破局。
从前看不出,柔柔弱弱如她,竟这么勇敢。
陆愠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前朝东厢看去,那里早已熄了灯,晦暗一片。
良久,他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蜡烛将熄,月华透过楹窗散着柔柔的光,映在她昳丽的眉眼上,不施粉黛,平添了一分恬静温婉,纤长的眼睫兀自垂着,映出一小片阴影,更显病弱。
薄薄的丝衾半搭在腰际,盈盈腰身,不堪一握,雪白的亵衣被撑得高低起伏,想让人拥进怀中好好疼惜。
陆愠叹了口气,坐在了窗边,伸手轻拂过她轻柔的眉眼、秀气挺拔的鼻、苍白毫无血色的唇。
不得不承认,眼光极高如陆愠,对上这张极纯的脸,这具柔媚的身子,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一旁矮几的白瓷碗还剩半碗汤药,显然他不在,连个能管她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