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鹤不动声色抬起双眼,“那你呢?”
望着沈鸢的那双黑眸乌沉,谢清鹤手背上还有浅浅的一道口子,应该是戚玄白日取下蛊虫时留下的。
沈鸢双眼湿润,视线似有若无从谢清鹤腕骨上的红痣掠过。
谢清鹤眸色一沉,恨不得将腕骨上的红痣除之而后快。
夜色氤氲,沈鸢轻盈声音飘荡在空中。
“你知道吗,我先前总以为……我是因为苏亦瑾才救你的。”
谢清鹤瞳孔骤紧。
纠缠多年,这是他和沈鸢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提到苏亦瑾这个人。
“我总以为,若是没有看到那枚红痣,若是没有认错人,我定不会冒险救你。”
缥缈夜幕中徐徐飘落着雪珠,如搓棉扯絮。
暗黄光影映照着沈鸢纤细白净的一张小脸,她眼中带着笑意,似乎又回到谢清鹤养病的那段时日。
说起来,那竟是沈鸢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除了钱财,她什么都有了。
沈鸢眼中呛出颗颗泪珠,她哽咽着嗓子道:“直到后来我救了白露。”
躺在小巷中的白露作书生打扮,浑身血淋淋的,和那日在山脚下的谢清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鸢以为自己有谢清鹤的前车之鉴,定不会再心软救人,定会袖手旁观,对地上伤痕累累的白露视而不见。
可是沈鸢没有。
辗转半宿未睡,沈鸢还是冒着冷风折返小巷,深一脚浅一脚扛回白露。
她那时也怕白露和谢清鹤一样恩将仇报,害怕又是一出农夫与蛇的惨剧。
可沈鸢良心未泯。
她总是想万一呢,万一地上躺的是个好人,却因为自己的偏见白白送了性命,那岂不是成了她一辈子的心病。
沈鸢总归是善良心软的。
所以即便没有那枚红痣,即便沈鸢没有认错人,她也会救谢清鹤。
谢清鹤黑眸动了一动,眼中有错愕,也有震惊。
沈鸢唇角扯出一点苦涩。
她总是以为,自己对谢清鹤所有的爱意是建立在“还恩”两字上。
其实不是的。
知道苏亦瑾是幼时救助自己的人,沈鸢心中想的,也不过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可以为苏亦瑾付出所有,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可以为他舍弃生命。
可沈鸢不会在苏亦瑾身上倾泻满腔爱意。
她先前对谢清鹤的爱意倾慕,从来都不是因为认错人,仅仅因为他是谢清鹤。
鸟惊庭树,窗外掠过一声鸟啼,惊起满地的落雪。
谢清鹤侧首,强忍着咽下喉咙的咳嗽,眉眼难得染上笑意。
和他先前的似笑非笑不一样。
半曲的指骨在漆木案几上轻落下两声响,谢清鹤低声。
“渺渺去岁生辰,一直缠着我问你在何处。”
谢清鹤倚着身后的青缎靠背,嗓音备懒,“明日立后的旨意会传遍天下,若是你不喜欢坤宁宫,我也可以……”
“立后?”
沈鸢悠悠出声,“谢清鹤,你想立谁为后?”
满心的欢喜顷刻化为乌有,谢清鹤沉下脸,正色道:“沈鸢,你这是何意?你是渺渺的生母,自然是立你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