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垂眼,随着谢清鹤穿过三层仪门,又往后院走去。
苏家在洛阳的老宅和汴京格局相差无几,只是多些青松翠柏。
听见谢清鹤的声音,沈鸢脚步轻顿,她连眼皮都不曾抬起。
一是怕谢清鹤瞧见自己眼中的端倪,二是怕苏家的旧仆认出自己。
沈鸢心事重重,一路提心吊胆。不敢走错半点路,说出一个字。
长廊迤逦,园中栽着数株青竹,斑驳光影落在沈鸢脚边。
管事面色为难,欲言又止:“公子他……”
沈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藏在袖中的指甲重重掐在掌心。
一缕日光斜照入沈鸢眼中,她不得不偏首躲过。
动作很轻,可谢清鹤还是敏锐捕捉到了。
他不动声色瞥了沈鸢一眼,手中扬起的竹扇落在手心。
“罢了,我自己去看。”
管事连声点头:“有劳殿下了。”
又说了些好话恭维谢清鹤,无奈谢清鹤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管事摸不清谢清鹤的脾性,也不敢断言。
一行人往苏亦瑾的上房走去。
隔着猩红毡帘,隐约闻得房中的药味。
药味不轻,几乎掩过了园中的花香草香。
虞老太医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似是在交待些什么。
管事张口想要提醒屋里人。
谢清鹤朝他拂了拂袖,示意他退下。
廊庑下日光正晒,一高一低两个身影照在丹墀上。沈鸢悄声抬眸,正想着偷偷透过窗子往里窥探。
倏尔,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
松垮的广袖挡住了两人相握的双手,谢清鹤指腹百无聊赖摩挲着沈鸢的腕骨。
“在想苏亦瑾?”
沈鸢下意识点了点头。
回过神,她惊恐扬起双眼,朝谢清鹤摇头:“不是,我只是……”
圈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很轻,谢清鹤眼都不抬,食指抬起,在沈鸢腕骨上敲了一敲。
像是警醒。
沈鸢噤声,红唇抿了又抿:“殿下,苏公子会……会熬过今年冬至吗?”
她还记得虞老太医的话,若是苏亦瑾能熬过今年冬,日后就平安无事了。
谢清鹤没说话,只是捏着沈鸢的手腕,爱不释手。
少顷,他忽的俯身:“你希望他熬过去吗?”
沈鸢一怔,茫然张唇:“当然。”
迎上谢清鹤的一双笑眼,沈鸢忽觉自己反应过度,她低声,亡羊补牢补上一句:“他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谢清鹤嗤笑一声,手指用力,突然将沈鸢拽至自己身前。
沈鸢趔趄半步,差点一头栽在谢清鹤身上。
“好人有好报。”
谢清鹤一字一字,重复沈鸢的话。
温热气息洒落在她脖颈,他薄唇捻过沈鸢耳尖上的芙蓉玉坠子。
一股冷意顺着沈鸢脊椎骨往上蔓延,她听见谢清鹤低哑的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