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陪他来。
等等,真的有那个承诺吗?
不,没有承诺。
也不要承诺。
他是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的。
他已经跟很多人道过别,处理完了所有未尽之事。
只差为自己选择一个心仪的终点站,度过最后的时光。
他选中了这里。
可他不会说法语。
所以,明明此刻不是孤身一人,却连对方讲的一句话都听不懂。
这比孤身一人还糟,因为不停叽里咕噜的法国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先前还为雪花雀跃的梦中人,霎那间难过起来。
他很难过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学法语呢?
他记得自己是想学的,是学过的。
只是后来又主动放弃了。
为什么?
——他想起来了。
是他担心克莱蒙误会,因为他追克莱蒙追得太积极热切,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商业机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学习这门对方自小就会的外语,努力忘掉了那些刚刚背下的单词和语法。
去学法语是因为喜欢那个人,不学法语是因为更喜欢那个人了。
他想,看来自己真的很喜欢克莱蒙。
不过,克莱蒙是谁?
……他说不上来。
于是兰又嘉更难过了,又难过又生气,不想再听外国人继续说鸟语,沮丧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把脑袋埋在了两膝间,像团孤零零的茧。
忽然间,冬季寒冷的空气变得温暖起来。
有人张开双臂,从身后偷偷抱住了他。
耳畔也传来一道温暖的声音。
那人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不热吧?”
这是冬天,怎么会热呢。
不松手就不松手。
干嘛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泪水滑过空气,滴落到那人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没有一点伤疤的手,指节修长,掌心无瑕。
是想象中画家的手。
画家的掌心分明尝到了他的眼泪,嘴上却说:“你没哭。”
他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抽噎着附和:“我没哭。”
画家笑了:“嗯,骗子。”
他就说:“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画家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却瞒着我这么大的事。”
他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