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用尽了一切力气,睁开眼,启开唇。
郑伊湄捧着他的脸,凑近些,想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可到头来却听到一句,“你能不能不要陪我一起死?”
刚才的郑伊湄并未掉一滴眼泪,可听到这句,却是泣不成声。
她摇了摇头,眼瞧着他就要不清醒,端来那杯酒。
凝视着酒中的倒影,两滴清泪划过,掉落到酒盏中。
额头相抵,她轻轻问道:“崔迟景,你知道民间的寻常百姓是如何喝合卺酒的吗?”
她这么问,却是未能等来回音。
郑伊湄默声笑了。
她将那杯酒送到自己的唇前,又握紧他的臂,从自己的臂弯中穿过。
如此喝酒的场景,她想过无数次。
若能同他远离洛阳,闲云野鹤,赌书泼墨,做一对寻常夫妻,拜过堂喝杯交杯酒,只请几个好友在山间摆个小宴庆祝,也是极好。
不过如今这样,也算是如愿罢。
青山做媒,白云为聘,天地为证,群鸟为宾客,如此这般也算是此生做过夫妻。
剩下的便只能寄予来世了
山风吹卷呼啸,两杯酒饮尽,酒杯掉落在地上,风也便停了。
*
岑璠醒来是在王府的那一方小院中。
天还亮着,那光刺眼,不似黄昏。
她陡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睡了一天一夜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换成了她常在王府就寝时穿的软纱裙,就连身上也变得清爽。
她绝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连什么时候被换了衣裳,被清洗过身子都不知道。
房中有一股幽飘散,不似寻常的味道。
岑璠隐隐觉得是那香的原因。
她起身,正要下榻,却忽然停住。
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卡上了一只金色的手环,而那手环连着一条金链,那条金链在阳光下闪烁金光,透着寒芒。
岑璠怔了一瞬,似不敢相信,拽了拽那条金链。
金链的另一端连向床榻,并不算短,但她也出不了这间屋子。
岑璠心里忽地异常烦躁,使劲拽了几下那金链,一张楠木打得雕花床被拉的隆隆作响,可金链却扯不断。
这几声响却似是招来了人。
门打开,元衡目光移向她,若无其事坐在床边,将那串金链摊在手上,像是在同她展示一般。
岑璠一时慌乱,“你要做什么?”
一串金链从他手里掉落,玲玲作响,元衡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
“自然是怕王妃再跑出去,伤到怎么办?”
那笑容和声音太过平和,让岑璠不寒而栗。
元衡握住她的手腕,反复看了看她手上的摔伤和勒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
岑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被上了药。
他似是没打算做什么,走到桌前,拿起药瓶,往她手上耐心地上药。
她皱眉,眼神中是愤恨,“把这条链子去了。”
元衡置若罔闻,小指轻轻铺好她手上的药粉,起身淡淡说了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