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时固执认定,爱便是将梁安捆在目之所及处,让他只对着自己笑、只对着自己的哭,眼波流转都分不得旁人半分,这便是爱人的全部。
像他和棒骨,只有彼此,冷了彼此依偎着,别人不会过来,过来也会被警惕赶走。
这世上的规则如此,掠夺要裹着蜜糖,想得到便和欺骗诱哄共舞,想不失去便将他藏起来只属于自己。
公平信任这些词,早在幼年时就被碾碎成丢在脚下的脏馒头,混着血咽进肚肠,再未出现在赵宴时的人生中。
可梁安怎么能一再叫他失望,赵宴时已拿出了自己的全部。
他捧着的是带着倒刺的真心,可梁安一再为了不值得的零星小事,想要从他身边逃走。
分明已奉上整副骨血,怎么换不来他的唯一?
实在不可原谅。
可他还是……不忍对他失望啊。
在爱上的那一瞬间,即便赵宴时无从察觉,心替他做了选择。
要梁安,不能失去梁安。
直到棒骨死了——
那些心中挣扎着撕扯他的叫嚣呐喊,戛然而止。
他走上了另一条绝路,那里不会再有别人,只有赵宴时自己。
直到今日,赵宴时眼前朦胧一片,看着梁安的影子,指尖叫嚣着想嵌进他的喉结。
想要狠狠咬在梁安身上,发了狠叼下一口肉来,齿关渴望着如野兽叼住他跳动的脉搏。
一直以来,赵宴时感受梁安的办法,就是看他为自己痛苦。
看他伤心、落泪、痛苦不安、患得患失,赵宴时心中的疤痕便一道道舒展开,梁安的痛苦让他感受被爱,让他知道自己对梁安是不可取代的。
那是最初的赵宴时。
可如今捧出滚烫心脏的刽子手,竟开始不想梁安伤心。
赵宴时也长大了,他知道了,真正不可失去的……早已出现了。
他的重要远超所想,重过一切,以至于赵宴时无法幻想没有他的以后。
所以,他说的话,是真的。
“我在等你决定。”赵宴时说,“我的生死。”
梁安要的太平天下,赵宴时给不了他。
若是如此,赵宴时可以为他的天下太平慷慨而死。
死在梁安抉择里,剜心成就他想要的海晏河清,对赵宴时而言,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活。
梁安拿过瓷瓶,捏破了蜡丸,将丸药捏在指尖,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梁安面无表情,赵宴时张开嘴,任由那只手送了药来。
他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洞察人心,以为给了梁安选择,实际不过是又一次逼迫。
可梁安没能再痛苦。
发生的事太多,要解决的事太多,对于皇帝孩子赌气一样抉择生死的事,梁安已不能再为此落泪哀求。
他说让梁安选择,梁安便选他活着。
更多的,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