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剑成名的少年英雄彭开阳,早已死了,带着执念不肯相信的,只有带着这孩子活下去的夫子陈方。
这一路走来,剥落彭开阳,一步步成为盛天,属于彭开阳的一切早已风化殆尽。
他张开双手,看着仿佛涌出的鲜血般刺痛的掌心,含泪笑了一声又一声。
他如鬼魂般活着,一日又一日,终于成为了彭开阳最厌恶的模样。
当年武选,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彭开阳,他去哪儿了?
他环视四周,看着一个个被他拖进泥潭深渊的孩子们。
夫子,若知晓长明害了这些娃娃,还肯叫我一声吗?
李不为匆匆过去,从怀中掏出信来,颤抖着交到他手中:“老师临终,只有此信留给我。”
眼泪眨落,看清血淋淋的字,力透纸背。
陈方咬破手指,留给这世间的,不过四字。
【长明,清白。】
大笑声中,成了呜咽。
坚直廉正,光明无私。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那是彭开阳,不是盛天。
癫狂笑声中——
“靖之!”他忽然大喝一声,“挺直!”
话音像竹板啪一声打在少年背上,刺痛叫人条件反射绷直了身子。
【再长久的等也要清醒警惕,不要麻木令握在手里的剑伤了自己。】
剑尖竖在胸前,只要低头弯腰便会刺伤。
那剑顷刻绷紧,世间静谧无声。
答——
滴答——
穿透胸膛的剑,伤口里坠落粘稠鲜血,梁安的手还在剑柄上,无法松开。
【我愿意相信,不是有句话叫真心换真心?】
盛天沉默后骂:“愚蠢。”
梁守青大笑,拍在梁安头上:“那也没什么,他们脏他们的,靖之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没什么不好,少年儿郎,该有不肯随俗的倔样儿。”
“靖之。”彭开阳咧开染血的嘴角,暗红顺着下颌滴在衣袍上,血沫淹没了他的话。
师父。
梁安确信自己叫了,喉间铁锈味翻涌,舌尖抵着的那两个字化作血雾,散在穿堂而过的风里。
只是没有声音。
“对不住了。”彭开阳说。
他紧紧抓住“清白”二字,手颤抖着落在梁安眼泪上蹭掉,留下一抹血痕。
“清白干净活着。”他说。
是我错了。
目光渐渐涣散,仿佛穿过眼前的血与泪,看到了那个曾教导他正直与清白的夫子。
眼前是泉定的升龙火,铁花四溅,烧得他两眼热烫。
罪是盛天的。
他笑。
老师,长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