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死不了,季卿避开哑巴,绕着洞穴走了一圈,最后侧身停留在洞口。
烈鸟依旧在洞外徘徊,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只有方位变换时,才能漏出一缕阳光。
对方的焦躁和急切,即使季卿看不清楚也感觉出来了。
三阶妖兽杀死两位筑基期修士简单又轻松,没必要这样守在洞口。
烈鸟害怕洞里的东西。
季卿用余光扫过站着不动的哑巴,细细摩挲剑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哑巴,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好像不用死了,交个朋友?”
楼思危瞥去一眼。
他不会死,季卿却不一定。
烈鸟的毒素会从眼睛侵蚀四肢百骸,三天后钻入丹田,神仙难救。
他几乎可以预料,死亡来临前,对方的风骨淡然随风散去,徒留一地恐惧与阴鸷。
又或许对方会发现他的不同,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丑态百出。
“你是真哑巴还是假哑巴?”
季卿并没有去等楼思危的回答,而是自顾自说着。
第一天,他说得口干舌燥,好似把所有不该说的,不愿说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第二天,楼思危听得想吐,觉得季卿是口水成精。
第三天,季卿终于安静了。
他靠在冷冰冰的岩壁,任由刺眼的阳光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耳边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楼思危在难得的安静中睁开眼,等候对方的歇斯底里。
“我要死了。”
嗯,快发疯吧。
“我好痛。”
嗯,扭曲、埋怨、怒骂,这就是人性的丑恶。
“我在霜回峰上绑了秋千,我死了,就没人坐它了,它好可怜。”
嗯,求饶然后祈——
楼思危倏然抬眼,视线直直射向季卿。
惨白如纸的脸上一派平静,细长的眼睫缓慢眨动,在下眼睑落下浅淡的影子。分明是污浊不堪的环境,他却干净得像是林间雪,水中月。
“师尊说我没有道,来南川秘境前我不屑去寻道。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要道做什么,你成仙了,你就是道,有什么好找的。”
“后来,我快死了,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耳畔传来弱兽死前的哀鸣,牙齿划开皮肉的破裂声,雌兽保护幼崽的低吼,青草破土而出的簌簌声,紧接着是草木轰然的倒塌声。”
季卿的声音越来越轻,弱到几不可闻。
“我在想,人和花草树木、鱼虫鸟兽,都是命,为什么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害了我,我伤了你,你踩了草,草戳了你,因果循环,生生不息,方是大道至公。”
“得情而忘情,忘情而至公,这是我的道。”
楼思危的瞳孔骤然缩小,喉间发干发紧,心脏横冲直撞地击打胸膛,恍惚间带来血液倒流的窒息感。
他的声音像是从刀尖里挤出来,“修士高贵,凡人低贱,妖魔该死,本就是数年运行的规则。天下为棋盘,你只是其中一颗,无外乎黑白两色,你的道会让你万劫不复。”
季卿掀起眼皮,笑道:“那我就掀翻这盘棋。”
天地变色,雷云密集,压得人喘不过气。
楼思危抬头去看黏稠黑雾中跃动的紫雷。
“你疯了。”
下一秒,他看到了更疯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