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将一路上收到的、几乎塞满怀中的那些带着脂粉香气的香囊丝帕,一股脑儿交给了迎上来的侍卫长,那侍卫长捧着这堆“战利品”,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
姜青麟整了整被挤得微皱的蟒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被热情点燃的心绪,在禁卫军统领的亲自引领下,步履沉稳地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阙。
阔别十二年,终于要见到那位既是九五之尊、又是他血脉相连的皇帝爷爷了!
激动、期待、还有一丝近乡情怯般的紧张在他心中交织。
这些年,爷孙俩通过密折书信往来不断,字里行间全无君臣的森严壁垒,倒像是寻常祖孙间的亲昵絮语,他甚至敢在信里戏称一声“老头子”。
可这次突然被急诏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久别的祖孙团聚,还是……有更重的担子要交给他?
他甩开脑中纷杂的念头,挺直了腰背,目光坚定地朝着举行大朝会的正殿——“承天殿”走去。
高大的朱红宫门无法掩盖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宽阔平整的御道仿佛专为他铺就,笔直地通向那帝国权力的中心。
当今的齐天子以勤政着称,登基以来便定下规矩:五日一次小朝会处理日常政务,九日一次大朝会商议军国要事。
承天殿,是帝国威仪的最高象征。
殿宇恢弘壮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每年的元日大朝、万邦来朝的盛典、以及最重要的国事礼仪,都在此举行。
大朝仪制极其森严,只有定额的二百八十位最重要的文武官员才有资格位列其中。
在齐国官场,能否踏入承天殿参与大朝,本身就是衡量一个官员地位高低的核心标志。
姜青麟步履从容,迈过承天殿那象征尊卑界限、足有半人高的朱漆门槛,将身后的喧嚣彻底隔绝。
殿内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二百八十道目光,或审视探究,或好奇观望,或敬畏有加,或复杂难明,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巨大的压力。
然而,这无形的压力并未能阻滞他分毫。
他目不斜视,昂首阔步,身形挺拔如标枪,径直穿过长长的御道,片刻间已稳稳地站在了丹陛之下,那片距离龙椅最近的区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殿内弥漫的庄严肃穆,凝望向高踞于龙椅之上的身影——岁月是最无情的刻刀,在天子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洞察世事的眼眸,如今虽仍蕴藏着智慧的光芒,却已难掩深沉的疲惫。
天下重担、历代积弊、四方忧患,仿佛千钧重负,尽数压在这位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显露出明显老态的君主肩上。
太子早逝留下的巨大空洞,更让这位迟暮的帝王显得格外苍凉。
“爷爷!”一声饱含着孺慕之情、几乎冲破喉咙的呼唤,骤然打破了承天殿内死寂的庄严。
姜青麟轰然跪倒在地,双膝砸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眼眶瞬间通红,一层水雾迅速弥漫,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十二年未见……孙儿……孙儿好想您!”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殿中文武百官瞬间脸色大变!
惊愕、皱眉、难以置信、彼此交换着复杂眼神……各种情绪在无声中激烈碰撞。
整个大殿的气氛骤然变得诡异而紧绷。
天家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