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装的雨痕不再是凌乱侵蚀的雨丝,而是雨中的春色,是梯田,是竹林,是榕树,是茶花。
——在山脉和大地的承托下,雨不再是一种侵蚀,而是生命力的转化。
吴屿认出梯田印花,一瞬屏住呼吸,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这是她隔着城市,隔着季节,邀他共赴一场春天。
在万物复苏的春雨里,他转头看周围人的表情,人人带着欣赏和赞叹。
他为她骄傲,但内心最深处,仍带着一缕酸意——那个单薄的身体里,住了一个这么倔强的灵魂。
最后,最初的浪漫之雨也重新回归,轻纱、绫罗长裙,不再用丝线刺绣表达雨丝,用纺织的机理,和雨共存,用巴洛克珍珠,凝成珍宝。
她造过盔甲,但又亲手把盔甲拆开。
真正的浪漫不是幻想的甜,而是她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迎着光,也迎着雨。
十几分钟,一场秀结束,灯光大亮,在众人掌声中,设计师携模特上台。
吴屿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者向真。因为近来太忙碌,她更消瘦了,但眼神越发明亮夺目。
她穿了套简单的亚麻原色套装,马甲西裤利落干练,素颜,及肩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筹备时装周这几个月,她开始把头发留长。
她鞠躬后,他上去献花,他们握手,她手指冰凉。
他极力克制着,没有拥抱她,只在短短一瞬的贴面间,轻轻拍了她肩,说了句“很棒”。
他把所有滚烫情绪压在胸口,目送她回到后台。秀场落幕,但后台管理、媒体采访、showroom,一大堆事情都还等着她。
向真抓紧时间,和摄影助理阿涛交代补拍重点——秀前,齐昕园拍了全套lookbook,但没时间做后台补拍,派了助理过来。
“这套盔甲裙从正面、侧面各一张,细节麻烦拍手肘和裙摆内层,重点是腐蚀纹理。”
“裙撑是要撑开的状态?”
“对,当然。”向真话音刚落,被人一把拽住手腕。
“真真!快出来了!”诗雨牵着她往出走,“现场媒体比我们预期的多,T台那边已经堵人了。你有不到一小时,得抓紧。”
“采访这么快就开始了?”向真怔了一下。
“你首秀火了,时尚编辑评价很好。”诗雨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外拽,“走走走,别管后台了,这边交给安玉。”
向真还没完全从刚才的神经紧绷中缓过来,脑子里扔记挂着后台的lookbook归档补拍、服饰搬运等等。
来不及多想,她一靠近媒体区,就差点被大片闪光灯刺瞎双眼。
她微微眯眼,靠着博主的本能,努力管理表情,露出一个微笑。
有人举起麦克风:“向真,首先恭喜山雨系列的成功,请问灵感来自哪里?是你的个人经历吗?”
“当然,我觉得人生不同阶段,对雨的感悟是不同的,可能是浪漫的,冰冷的,也可能是温柔的,如果你把它当做一种风暴,可能会对抗它,但如果你把它当做生命之水,你就能学会和雨共存。”
向真不徐不疾,她并不准备在采访中过多暴露隐私,因此仅从哲学理念上回答。
另一问题来了:“听说你是第一次登上深圳时装周的官方日程,拿到了最好的时段之一,有压力吗?”
向真轻轻一笑:“三天前,不仅是有压力,头发都要薅秃了呢。但现在,感谢大家捧场,我感觉自己又能大干一场。”
她这么轻快的表达,引得记者一笑。
她答了十来个问题,又被熟悉的杂志编辑拉着录了两个短视频,约定了后续深度采访,才勉强脱身。
她刚离开媒体区,就在拐角处遇到吴屿。他没说话,只一把将她拉住,左转右转,带进一条临时封闭的走廊。
这里原本通往停车场的小门早已锁死,白色灯光冷冷投在墙上,走廊尽头堆着许多折叠椅和易拉宝海报,四下无人。
吴屿回身,没有言语,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像是隔了一整个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