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号喊得震天响,真一动手全懵逼。
连续几天风风火火的符箓印刷活动,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失败品。
大家忙活几天,甭管是朱砂还是墨水印的,此刻都一视同仁,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别说引动天地法则了,就连一丝微风都带不起来,不一会就被鹅毛大雪埋掉半边,乖巧地让人绝望。
小白窝在高处,在没人关注到的地方,它的姿态散漫而高傲,对底下的闹剧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虽然江景辞这人算不上靠谱,但在印刷符箓一事上,小白和江景辞的意见保持高度一致——异想天开。
“完蛋喽,”玲珑拖长调子,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棍戳着符箓上歪七扭八的花纹。
棍子戳的符纸在雪地里打了个转,露出底下如出一辙生硬的线条,“瞅瞅,一点灵力都没有,这品相,别说战斗护身了,送出去给人当窗花,人家都嫌寒碜。”她长叹一声,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毕方瞧见一地的手稿正难受着呢,听玲珑这话才去收拾,一张张边对边,角对角的放好,就连褶皱的纹路也要一点点抚平。
詹初雨本站得有点距离,怕玲珑难过才走近了些,蹙眉思索再三,一本正经地为这堆烫手山芋安排好了去处:“没,没事,实在不行让二师兄拿回去炼铁。好歹是纸,总能烧着添把火。”
“师妹,”毕方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无奈,“我炼铁都用灵火的,烧纸火力太弱,火势飘忽不定不好控制,燃烧的杂质又多,还会把炉子弄脏。”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话刚说完,余光瞥见玲珑的脸又垮下去了,一副要哭的样子,毕方动作顿了顿,向来老实巴交的脑子闪过一抹灵光,试探地补充:“虽然不烧纸……但我们这是符箓,放点进去或者能多带灵气,效果说不定更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与此同时玲珑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真的?那师兄别客气,都带回去试试。”
甭管靠不靠谱,好歹这符箓是有了正经去处了不是。也不算枉费他们的心血和贵得要死的朱砂!
与院子里的愁云惨淡不同,江景辞一点都没有伤心,反而有种澄冤昭雪的畅快。
“我就说指定得完蛋吧。”
他从躺椅上坐起身,大雪天的还不忘甩开那把装模作样的竹扇,扇柄鲜红的流苏穗子随着他得意的动作左摆右晃,活像他此刻轻飘飘上扬的尾音,惹得人牙痒痒。
大抵其他人指责的目光着实灼热,江景辞轻咳两声,有点扛不住,总算开始说人话:“阿澄,你试也试过了,事实胜于雄辩。”
“符,是天地法则的微缩,每一笔都需要修士的心神灌注,这样没有灵魂的印刷,空有其形,不过是一堆鬼画符的纸片儿,别说引动法则了,能动两下都是祖师爷保佑。”
瞧着周围的三张苦瓜脸,江景辞心中那点被目光灼出来的良心也终于冒头,总算找回点大师兄的慈爱:“别垂头耷脸的,做不成符箓,天又不会塌。想赚钱,你们来给师兄配草药呀。丹炉一开,灵石自来。”
江景辞搓着手指掐算:“这样吧,每炉丹药我分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澄打断:“师兄说得对。”
她的手指蹭过模板上细密的花纹,指腹沾上一点朱砂残红,“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一味拓印手绘符箓的形状,试图用机器直接取代人工,这条路……”
楚澄叹了口气,语气多少有点遗憾:“这条路确实是走不通。”
“你想通就好,”江景辞长松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地劝解:“符箓要是真那么容易量产,云海阁的那帮身价不俗的符修不都得破产。”
他拍拍衣摆上的雪粒,从躺椅上起身,已经琢磨着该怎么给院里的四个萝卜头们分派任务了,就听楚澄还在反思。
"师兄说得没错,符箓的制作需要以灵力为引,将心神灌入朱笔,勾连法则万物。印刷的确是画皮不画骨,难成气候。"
楚澄的语气很是低沉,玲珑听得难受,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两句,可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废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泄愤似地甩着手里的树枝,溅起极点雪沫。
詹初雨无言,蹲下身一张一张地帮着收拢符箓。
毕方看不惯,接过她手里的纸片二次整理,和他先前收拾好的那一堆,一起整齐排放在桌上。
眼看着院中的气氛越掉越低,江景辞反倒不自在了。
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啪”的一声利落收起,紧紧攥在掌心。
楚澄还蹲在模板前,往日战力超群,一往无前的人,此刻落寞地蹲在雪地里,像是一颗受了委屈的小蘑菇,看得江景辞心里一酸。
“嗨,”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温和又慈爱:“你年纪还小,能有印刷符箓的巧思已是难得,更何况你还敢想敢干,已经是万一挑一的奇才了!”
他可听不得自家师妹自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