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守营士兵的声音瞬间变得恭敬谄媚:
“原来是罗将军啊!请稍后片刻,小的马上去通报。”
不过片刻,一名亲兵撩开沾满泥渍的帐帘,跌跌撞撞地疾步而入,单膝重重跪在粗糙的毛毡上,禀报道:
“大王,罗将军在外求见。”
张献忠早已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因此并未感觉惊讶,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为什么罗汝才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要知道自半个多月前投奔李自成以来,身为李自成军师的罗汝才却从未与他有过私下往来。
此刻夜阑人静时分突然造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张献忠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随着一阵冷风灌入营帐,帐帘再次被掀开。
只见罗汝才身着一袭青布长袍,左手提着个木质的食盒、右手拎着一坛酒走了进来。
看到营帐内的场景,罗汝才淡然一笑。
“怎么?为何一个人喝闷酒啊?不如我来陪陪你如何?”
罗汝才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酒局。
说着也不等张献忠同意,他将手中的酒和食盒随意地往桌上一放,动作利落地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几样精致点心和下酒菜。
雪白的茯苓饼迭成小巧的塔状,玫瑰豆沙糕切成整齐的菱形,还有一碟油亮的琥珀核桃。
酒肉更是讲究,一道腊肉肥瘦相间,切得薄如蝉翼,还有一盘卤牛肉、一只烧鸡。
张献忠斜睨着桌上突然出现的珍馐,鼻腔里冷哼一声,却又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
然后抓起罗汝才带来的那坛酒,自顾自又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前襟。
罗汝才也不恼张献忠不搭理他,而是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只酒碗,随后为自己斟了碗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面容,眼角的皱纹里仿佛都藏着算计。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献忠终于按捺不住,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震得桌上的杯碟都微微发颤。
想起先前罗汝才弃他而去,如今又在李自成麾下混得风生水起,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隐隐作痛。
罗汝才端着酒杯轻抿一口,舌尖细细咂摸片刻,才悠然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为大王你指条明路。”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张献忠瞬间如临大敌。
他猛地挺直脊背,原本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大,眼神里满是警惕,活像一头被触动逆鳞的野兽。
在这乱世之中摸爬滚打十余年,他深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明路”背后,指不定藏着怎样的陷阱。
罗汝才似是没察觉到对方的戒备,自顾自地续道:
“大王,你我之间也算是故人了,有这份交情在,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实话告诉你吧,李自成一直对你的队伍虎视眈眈,不出三日,他必定会对你动手。”
“到时候你若愿意俯首称臣,他或许会给你个一官半职,可你要是不肯低头”
罗汝才故意停顿,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张献忠骤然苍白的脸,继续说道:
“李自成肯定会杀了你,然后将你的几万弟兄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献忠心上。
他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酒液泼洒在案几上,浸湿了精致的点心。
紧接着震惊、愤怒、恐惧交织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几乎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