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门是一团红色的火光,炽热却寂静,如同时间在焚烧自己的尾巴。
阿图姆站在火光前,手指触及火焰,随后传来的是一阵钻心的痛感,还有一种熟悉到可怖的拉扯感,直到火焰如水波般涌动,将他彻底吞噬时,这种痛觉和拉扯感才逐渐消散。
眼前的景象随之展开,不是现在的地宫,而是更早的黑暗年代。
黑暗年代的柴胡努部落,是遗落在混沌与神明边界的灰烬之地,一块被世界遗忘、被光明背弃的荒原。
那是一片永远笼罩在暮色中的土地,天幕低垂,如同一张腐朽的兽皮将天空封死,只有微弱的红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映照出大地斑驳的伤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泞与血的气味,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腐烂的不是尸体,而是整个世界的根基。
风,永不止息地吹拂,从远方的骨丘而来,带来哀嚎与低语。有时风中会夹杂着炭火未熄的灰烬,那是祖先焚身后留下的痕迹。部落中央的图腾柱早已焦黑,顶端插着风干的人头。
塔乌奇拉的墓穴还未完全坍塌,苍白的岩石之上,有一道白影正跪伏在坟墓的中央。
走近看,阿图姆才发现那道白影根本没有脸。她全身赤裸,没有皮肤,只是由粗糙骨骼与缠绕的红筋构成的原初构造体。她的双手沾满泥土与腐血,指节断裂,却在不停歇地挖掘。
周围寂静,只有断续的沙哑呻吟和石屑落地的声响。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他听到那个虚幻的实体在低声呢喃,语气迫切至极。
阿图姆小心地走近那道白影,到最后,他几乎是半蹲在白影面前,凝视着她,那道没有脸的白影…那是最初的阿芙纳鲁拉。
是没有心脏、没有意识的阿芙纳鲁拉。
出乎阿图姆所料,她的身上并没有太阳神力的迹象,她一点儿能力也没有,所以只能靠着双手在墓地中刨着。阿图姆一直以为是傀儡阿芙纳鲁拉杀死了精魂,也就是真正的太阳神女,在拥有了一定太阳神力之后才去寻找的邪神之心,没想到…
那道白影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注意到蹲在身边的阿图姆。
她一边挖,一边继续轻声念叨着,“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喜悦,好像是距离那棺椁中的尸体越近,她越兴奋似的。
“我的心脏…我的心脏…”
“我有一颗心脏。”
阿图姆靠近那道白影,轻声说道。
那道白影显然吓了一跳,她猛地往后一退,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她此时就像一只被吓得炸毛的小兽,惊吓过头说不出话来。
阿图姆看着那道白影,目光柔和了一些,又温声说了一遍,“我有一颗心脏,给你好不好?”
那道白影听到“有心脏”,便下意识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摇了摇头。
回了句,“不要。”
那句回应听起来呆呆的,语气毫无起伏,远不如刚才挖心脏时喜悦,倒也不显落寞,只是十分呆楞的一句回复。
她说完那句话,头慢慢地动了起来。不是点头,不是否认,只是左右晃动,像是在模仿某种人类的“反应”。但她的头明显与身体不相称,那脖颈细得不堪承重,皮肤之下还有明显的缝合痕迹,血线已凝,像黑线缝合的破布。
头颅的摆动既僵硬又迟缓,每一下都像是齿轮卡顿地推动,发出极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的动作毫无自然的协调感,像是某种异类用异样的方式在模仿“人类的反应”。
好像她并不是在“晃头”,她是在“适应这颗头”。
她的肩膀轻微地发抖,像是神经仍未完全接通,或者说,她的身体和那颗头之间,还未达成真正的统合。
那颗头不属于她。
阿图姆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