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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的黄昏（第2页）

“舒神，你的神殿曾要求以十年一度的‘黑祭’净化南方瘴气，那瘴气不过是大地在呼吸，却被你污名为邪祟。你可知，被你钦点投入火池的‘邪祟之源’，便是我族祭司们供奉的大地之灵？”

“泰芙努特女神，你曾命神侍将柴胡努之水引入尼罗河，却又在月圆之夜将那些水源污名为‘不洁之流’，致使我族祭母被视为亵渎神意的异端，一一焚于神火台下！”

“奥西里斯，你曾在审判之厅宽恕了无数埃及贵族的罪行，却对我柴胡努被屠的千人部落无动于衷，甚至在天秤之上称他们的罪重于杀人凶手，仅仅因为他们反抗了税收。”

“荷鲁斯，你更不用说，在你加冕成为神域守护之主之后，曾亲自下令在边境筑起神墙，阻断柴胡努人进出埃及之路。你称之为‘防护’，可那堵墙背后，是三百年不见阳光的黑暗与贫瘠，是我族孩童饿死的哭声，是风中哀嚎不绝的母亲与长老！”

“而伊瑞特，更是直接血洗我族分部，将尸体堆积成一座座白骨山。”

塔乌奇拉说到此处，步步逼近，双目燃起仿佛深渊般的赤焰，她抬起那双缀满古符的手指，一指天穹，冷冷道：

“你们这些自称‘神明’的存在，却在信仰与光明之下掩盖罪孽，可你们忘了，天地是有记忆的，昔日柴胡努的血，早已渗入神界的根基。”

她身后虚空震荡，一只血瞳悄然睁开，犹如远古禁忌的苏醒。那是一种不属于埃及神系的气息，却在这片曾经至高无上的神域中迅速蔓延。神宫柱上的符文开始剥落，圣火忽明忽暗，天穹浮现一道又一道血红裂痕。

“你们所谓的‘光明’，不过是一场掠夺者的梦境。而梦，终将醒来。”

塔乌奇拉缓缓转身，坐在阿图姆的身旁，却不再低头避讳，而是高高在上地扫视众神，宛若君临。

阿图姆没有反驳，也没有阻止，只是低头饮下一杯暗红色的酒。

那是精神麻痹类药物，来自魔法师海卡。

舒神满脸愤怒，却也第一次，面露迟疑。

整个太阳家族中，再无人说话。

而神界之外的某片土地，往生花忽然盛放，一如那被遗忘的血，终于从地底回归天幕。

神明不再是永恒的象征。

神明不再是光明的象征。

自此，天地动乱，战争频发。

来自柴胡努的奴隶拿起了武器反抗贵族，昔日人间安静的街道，如今却挤满了赤足奔跑的乞人。他们嘶哑地叫喊着，抢夺着洒落在泥地里的残羹。曾经骑在高背马上的贵族，此刻披着破毯蜷缩在神庙废墟的角落，眼神空洞如干裂的河床。他们不再被人膜拜，反而在黑夜中偷取水袋与干粮，躲避着那些手执弯刀、戴着金饰的“新贵”，那些曾在他们脚下俯首为奴的人，如今穿着用丝麻缝制的长袍，脚踏神殿里抢来的凉鞋，大摇大摆地在废墟间巡视。

贵族血脉沦落至街头。曾经在阳光下沐浴香油的贵女，如今披着破烂的亚麻巾躲在破墙后，为了一片饼干向老妪下跪。她的脸早已污浊不堪，衣不蔽体，黄金的饰品也早被剥夺一空，只剩下昔日荣耀的幻影在目光中颤抖。

更可怖的是城中的女人，她们不再哺育自己的孩子。乳水枯竭，眼神木然，抱着婴孩的双臂仿佛只是惯性。啼哭回荡在焦土之上，却无人安抚。城市边缘的街区早已焚毁，烟柱昼夜不息，灰烬混着血雨洒落在神像肩头。

井水泛起死鱼与毒沫，瘴气随风渗入宅邸。人们再不敢饮水，只得祈望天空中再一次降下尼罗河的恩赐。而那条孕育万物的河，尼罗河，如今也不再清澈，它蜿蜒穿城而过，河水中泛着一层深红，血迹顺着波纹缓缓下沉，仿佛大地本身也在哭泣。

一切都颠倒了。

神明不再说话，玛阿特沉入深渊。那是一个连真理也无法生还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