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已经年迈,但是她舍不得无忧,执意要陪无忧到卫国。婉虽然担忧阿娇的身体,但是也只有阿娇同行她才稍稍放心。
万般无奈下,她只能千叮咛万叮嘱,准备了无数大包小包的行李后,才放两人离去了。
无忧看有阿娇祖母在身边,以为是去带她去野外郊游,还吐着舌头和婉调皮的告别。看着尘土飞扬中渐渐消失的马车和女孩的笑脸,婉忍不住泪水涟涟,似乎她身体的一部分都带走了。
任凭诸儿如何安慰婉都止不住伤心,诸儿这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孩子对于男人和女人的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正准备派人把主仆二人追回,婉这才强忍住伤心,制止了诸儿的行为。
那夜,婉的泪水浸湿了诸儿的袍子,诸儿把婉揽在怀里,直到沉沉睡去。
婉却一直清醒着,她想起了在她人生的数次关键时刻,最后总是选择了诸儿,抛弃了她的孩子。
当年诸儿生死徘徊时,她执意离开曲阜回到临淄,从此以后她便和子同、子友真正分开。哪怕多年后二人原谅了她,但是母子早已难复当年的亲密。
如今她又把在襁褓中的无忧送到远方,为的是诸儿能够心无挂碍地处理齐国即将到来的变化。这些年,她始终做不到一个称职的好母亲。
她望着月光中沉睡的诸儿,那张脸饱经风霜,却依然眉目如画,她轻轻地吻了吻诸儿,也许,只有不断失去的疼痛,才能让她明白自己有多爱枕边人。
齐国境内多河流,自上而下,比较有名的三条河流,是漯水、济水和时水。国都临淄亦是被水包围着。临淄东临淄水,淄水流经清水泊,汇于时水,而时水最后汇入大海;临淄西是渑水,最后汇于济水。
诸儿打算先从临淄城边的两条河流入手,除了几个侍臣,诸儿这次专门带了孟阳随行。
话说这孟阳又是何人,竟得诸儿钦点同行?孟阳是公孙止的外甥,后娶了萧妃的女儿阿芙为妻,诸儿本有心栽培他朝仕途上走,谁知这年轻人却对朝堂上的政事不感兴趣,而是一味钻研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设计出会飞的木鸟,搭建独轮手推车,有些纯粹是玩意,有些竟然颇有些实用。
公孙止对孟阳的性格的不合时宜一筹莫展,诸儿有次却灵光一现,让他去把临淄城现在老百姓的用水、供水和排水摸排清楚。这一安排却阴差阳错,过了几个月,孟阳把临淄城大大小小的水路系统全部画在了羊皮纸上,不仅如此,还用各种标记标识出了自认为不合理之处。
诸儿如获至宝,齐国不缺会打仗的人,不缺会算账的人,却单单缺孟阳这样的人才。诸儿放心委托了一支队伍给孟阳,封他为司空,让他按照提议把城里所有的水利系统修补重建,如此忙了几年,才初见成效。
临淄城几年前每逢下雨多处地面被淹的景象少了许多,又因为排水做得好,污水排放和供水完全分开,这两年的时疫也少了许多。
绿肥红瘦时节,诸儿和婉的队伍出发了,这个队伍并不庞大,只有三十来人的样子,这里面除了有太医、御马、负责日常起居的寺人、精通地志的官员、诸儿的贴身侍卫,其余的便是孟阳和他手下的精通水利的几位老将。
这日春风和煦,诸儿不愿坐车,便和婉并行骑马,领略齐国郊外的风光。放眼望去,绿油油的麦田一片连着一片,麦苗已能没过小腿,时不时有几片油菜花田的黄色绚烂来打破绿色宁静。诸儿大口吸了吸野外新鲜空气,对着婉朗声说道:"婉儿,这些年齐国的山川河流羊皮卷,你可知我让人修订了多少遍?我又翻烂了多少张?"
婉故意调侃道:"哦?可是大王手力太大?婉儿不知,愿闻其详。"
"每次我看到这羊皮卷,除了提醒自己不忘父王开疆扩土的梦想,我自己心里把这些大大小小的河流不知数了多少遍。
我的第一个计划是在齐国所有重要郡县都设置水官一职,把孟阳如今在临淄城推行的那一套也推行到全国;
第二个计划是在西部济水那里兴建一个大的堤防;待这个堤防修好之后,我打算把咱们临淄城东门的淄水和济水连接起来,中间开凿一条运河,这样运输贯通东西,以后不论打仗还是做生意,咱们都不怕了。"诸儿说罢这些,长叹了口气。"若有生之年,老天庇佑齐国,我这些心愿都能完成,到时候咱们再去北面的黄河看一看吧,看看那里的洪水怎么治。"
婉不知自己现在是骄傲,是震撼,还是感动,她只是满是柔情地看着诸儿,诸儿却看到了春光照耀下婉眼中闪亮的泪珠。
这无言的泪珠胜过世上任何的珠宝和赞美。这时后面有人上前汇报,他只得强忍住当众吻她的念头,只是把马贴近了婉的马,拉住了婉的手。
一队人走走停停,到济水的时候才五月,待在济水旁把附近民情地质弄清楚,设计好初步方案,已是酷暑将消,蝉声将退的七月了。连月奔波,连肌肤胜雪的婉,皮肤都被晒得微黑了。
诸儿常年行军打仗,对各种天气早已习以为常,当他后知后觉发现后,心中懊悔不已,于是安排众人中午时分不再行路外出,并写信到宫里请太医专门调制了能让女子肌肤变白的七白膏和四白丸。
诸儿收到药后,这夜他认真地读了读太医叮嘱的细节后,并细细告诉婉如何使用。婉这才明白了一向惜时如命的诸儿为何这几日放慢了节奏,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骇笑:"想不到英明如大王,竟然也会为一女子误国。大王果真那么介意我的容貌吗?"
"婉儿,我不是圣人,见色起意是男人的天性。"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