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江离了你就转不动了吗?!工部是没人了吗?!巫工部是摆设吗?!自然会有人去处置!”
“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一个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前跑去扛!”
扶登秦脑中浮现旧宅台阶上那个等待的小女孩,想起姨母指着她说“她很厉害”时的眼神,想起对公孙止说的那句“跌跌撞撞……但我从未放弃走出来”。
她心中压抑的情绪也爆发出来:
“母亲!不是轮不轮得到的问题!鹰嘴崖的结构我最清楚!姨母当年的设计图只有我看得最透!泄洪道堵塞的紧急处置方案,没有比现场更快更准的!”
“下游是活生生的人命!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不是工部公文上的几行字!”
扶登袁闻言,声音尖锐得刺耳,手指几乎要戳到扶登秦的脸上:“人命?!”
“那你自己的命呢?!你的人生呢?!你为了那些‘人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把家族的体面、把所有人的苦心安排都当成了什么?!踩在脚底的泥吗?!”
“扶登秦,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掂量过轻重?!”
“你眼里除了沧江,除了你姨母那点遗志,还有没有半点为人女、为人妇、为自己活着的自觉?!”
扶登袁在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些话之际,脑中闪过二十年前的自己。
“为自己活着的自觉。”
尾音再一次和二十年前对姐姐扶登岚的对话重合,扶登袁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几乎快要分不清她是姐姐还是女儿了。
眼前穿着红嫁衣的扶登秦被这句话狠狠刺中,眼中瞬间涌上反叛情绪。
“为自己活着?”
“母亲!从小到大,我何曾真正为自己活过?!”
“六岁被送走慰藉姨母的是我!在族谱上被划来划去的是我!你何时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
”
“如今,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是我!如果你们真的爱我?同样适龄,我与公孙先生差七岁,大姐姐同公孙先生同龄,为什么不考虑他们?”
“罢了,沧江治水,那才是我扶登秦想走的路!那才是我能抓住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而不是这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婚事!如果天意注定它要被沧江的水冲散,那不正说明它本就不该是我的‘正缘’吗?!”
扶登袁:“混账!”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挥下,却在看到女儿眼中那混杂着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的眼神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她从未听女儿说过如此诛心的话,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横亘在她们母女之间、因多年忽视与“安排”而筑起的冰冷高墙。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母女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此刻显得格外响亮。
扶登秦看着母亲停在半空的手,看着母亲眼中交织着震怒、失望、痛心和一丝她读不懂的疲惫,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又冷又痛。
她猛地后退一步,深深看了母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