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登秦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步步紧逼,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人心上:
“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扶登秦,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姨母的替代品?一个用来填补您对扶登岚那份求而不得的遗憾的影子?!”
最后一句话,像淬了冰的匕首。
庭院里,只剩下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和扶登秦的质问,在暮色四合中回荡。
公孙止将这些话听得真切,丝毫不退,迎面对上扶登秦的侵略性甚至占有欲的目光。
他的身体也倾斜像扶登秦,迎面攻上,薄茧的温软的手心附在扶登秦修长的指尖,握紧了七分。
他就这样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眸,看着她眼帘闭合,但依旧紧盯着自己不放。
随后郑重开口回应道:
“之所以回避,因为我觉得,我公孙止恶心。”
“若是我一心仰慕扶登岚,无论她是否已有心仪之人,止都坦然。”
“可我不再仰慕扶登岚,倾慕的乃是眼前之人,偏偏眼前之人,是她视之为女儿的人。”
“我千百倍的希望,你从扶登岚的光影下走出来,让止所爱之人,可以是独立的女人。”
公孙止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那句“我公孙止恶心”,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坦率,狠狠撞在扶登秦的心口。
扶登秦看着他沉静眼眸中翻涌的痛苦与自我厌弃,感受着他紧握自己的手心传递来的微颤,那些过往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原来公孙止一次次劝她“活出自己”,并非全然无私的期许,那里面裹挟着他自己沉重的负罪感。
是对他自己那份感情的负罪感。
他爱慕过扶登岚,那份情愫或许曾如少年心事般纯粹,但如今,它成了横亘在他对扶登秦萌生的情意前的荆棘。
他爱她,却又因为这爱的对象是扶登岚视若女儿的人,而觉得自己卑劣、不配,甚至“恶心”。
他想要她挣脱姨母的光影,某种程度上,也是在为他自己的这份情感寻求一个“正当”的出口,一个能让他摆脱内心煎熬的“赦免”。
扶登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猛地松开,留下一种空茫的震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素来渊渟岳峙、以理服人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从容的伪装,将内心最不堪的自省剖开在她面前。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回应,而是一种带着血淋淋自伤的坦诚。
庭院里的风似乎都凝滞了,暮色更深,将两人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寂静里。
扶登秦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凌乱的心跳,以及公孙止压抑的呼吸声。
她缓缓地、一根根地,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紧握中抽离出来。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这个动作并非拒绝,更像是一种需要空间来消化这巨大冲击的本能。
扶登秦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开口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