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述的,是挚友,是引路人,是值得敬仰的同僚。
扶登秦静静听着,公孙止的描述与她记忆中的姨母重叠,那份敬仰之情也无比真实。
但她敏锐地感觉到,公孙止回避了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等公孙止话音落下,庭院里又是一阵沉默。
扶登秦忽然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信纸边缘已经磨损泛黄,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她将信递向公孙止,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姨母……其实一直留着一样东西。她走之前……托我保管,说若有朝一日……合适的时候,交给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是关于……你们之间的。”
公孙止的目光落在信笺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伸出手,指尖稳定地接过那封“旧信”。
他展开信纸,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
信的内容,是以扶登岚的口吻写的。
字里行间流露出对少年公孙止那份懵懂情意的了然与感激,却又带着一种长辈式的温和与疏离,明确地表达了无法回应那份心意,并真诚地祝福他未来能遇到真正契合的良人。
信中措辞恳切,语气情感真挚。
空气仿佛凝固了。
公孙止捏着信纸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收紧了一瞬。
那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他眼中的波澜迅速平复,恢复成一贯的沉静。
他并没有如扶登秦预想中那样激动或失态,反而轻轻地将信纸重新折好,然后,平静地递还给扶登秦。
公孙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秋毫的冷静,甚至……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失望:“秦儿,下次若要骗人,戏需做全套。”
他指了指信纸:“纸,选的是旧纸,这没错。但这墨迹……却是新的。新墨落于旧纸之上,墨色浮于纸面,未能沁入纤维,边缘也无自然晕染的旧痕。”
二人视线对视,一种无法言明的较量在二人之间产生。
公孙止目光不移半分,盯着扶登秦,将考量的语气还回给她,问道:“这信,是近日才写的吧?秦儿。那为什么要用这份信,试探我呢?”
心思被如此冷静而精准地戳穿,扶登秦脸上却并无多少尴尬或恼怒。
她看着被递回来的信,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她随手将那封精心炮制的“旧信”丢在旁边的落叶堆里,仿佛丢弃一件无用的工具。
然后,她猛地侧过身,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公孙止的距离。
暮色中,她仰起脸,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撞入公孙止沉静如水的眼底。
她歪着头,唇角带着笑,眼神却如刀,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问道:
“呵,被你识破了。那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你连一张假信都不敢面对,究竟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