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丹青顿了半晌,说:“我在你宿舍。”
“马上到。”
绪东阳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去,三步并作两步两步上楼,撞开门,说:“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谈丹青突然来见他,挺意外。
他知道谈丹青公司不好过,这会儿正焦头烂额,应该没功夫给他弄惊喜。
所以他猜她突然过来,多半是心里难受了。
心里难受,没事,他将肩膀借给她靠靠就是了。
谈丹青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晨光透过蒙着清灰的窗,洒在她身上。她穿了条黑裙子,乌发蓬松,在金色晨光里亭亭玉立。
“东西……有点乱。”绪东阳随手扯下乱搭在椅背上的T恤。男生宿舍就是这样,东西放的地方没个准数,乱糟糟的。
他揭开桌上的水壶盖看了一眼。
里面没水。
去卫生间接了水,然后放回电源上接通插头。
不一时,宿舍响起水咕噜噜沸腾的声音。
“你现在俱乐部做兼职?”她回头问。
绪东阳微愣,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肋骨上的新伤。细微的刺痛让他吸了口冷气,那个死越南佬下手真黑。
他试图让语气轻松点,像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王越桓跟你说了?”
“嗯,别怪他,是我逼他跟我说。”谈丹青在他宿舍里缓缓踱着步,轻盈如云。她四处看着,原来大学宿舍就是这个样子,四个人,鸽子笼似的小地方,连转个身都错不开。
绪东阳等着水烧开。
他挺怕谈丹青多想,默了默,率先开口,说:“王越桓是这样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俱乐部老板跟我是熟人,熟人场子,挺规矩的,出不了什么事。”
这时水烧开了。
绪东阳给谈丹青倒了一杯,“这是我用的杯子,干净的。”
热水冒着气,静静在两人之间升腾。
“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脸。”谈丹青缓缓转过身。
绪东阳依言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顺从地仰起脸。
晨光毫无保留地照在他脸上,汗渍、淤青、眉骨那道细细的伤口,纤毫毕现。
谈丹青冰凉柔软的指尖轻轻触碰伤口边缘,触感细微得近乎虚幻。
“怎么这道口子,到现在都没好?”谈丹青问。
“快好了。”绪东阳说,“夏天好得慢。”
谈丹青回过身。
她做不到继续看绪东阳的脸。
再多看一眼,她就会掉下眼泪。
“这是什么?”她拾起他桌面上一份纸质文件。
绪东阳扫了一眼,回答:“交流计划的申请材料。”
谈丹青将申请材料翻了过来,第一页填得满满当当,到了第二页,却变成了一片空白,“为什么不填完?”
“后面考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谈丹青问:“上次吃饭听你和大家聊,你很感兴趣。”
“去的国家是英美,英美和大陆法系区别很大,感觉去了没什么用。”绪东阳对答如流。
谈丹青垂头继续看着那页纸。
如果不是因为她汗涔涔的手颤得像风中残烛,只会真以为她如她表现得这么平静。
她将申报材料攥皱了,低低轻笑了一声,说:“绪东阳,你今天跟我说了几句实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