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决定不要的呀。”
边走边聊间,从胡同迈入正街,西单林立的商场浮现眼前。
户外大型显示屏正在宣传近期上映的电影,赛车操着巨大的引擎声飞驰而过,卷起的尘土把画面颗粒都染变了色。
安珏看得眩晕,忽然问:“你以前也开过这种车吗?”
袭野愣了下:“是。”
“那你也像电影主角这样吗?”
他没法对她撒谎,却又不完全是她想的那样:“不是这种,是场地赛车,很安全。”
但如果撞到护栏,一样伤筋动骨,打支架做手术都是家常便饭。
有的队友因此放弃职业生涯,他倒是坚持下去了。
那些年他旁的兴趣没有,就喜欢买车。反正圈子里没有点烧钱的爱好,都对不起社会给他们戴的高帽。何况自从退伍,也只有游走于死亡边缘的极限运动,才能让他体会到还活着。
安珏没有被他的言语艺术瞒过去,她记得他腹股沟的疤痕,那时他还骗她是滑雪摔的,追问:“那你有没有受过什么大伤?”
他反问:“你看不出来?”
这可把她的关注点完全转移了:“万一是内伤呢,我哪里看得出来?”
他拉住她的手,转过头,眼底灯火迷离:“我有没有内伤,你会不知道?”
安珏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脸刷地红了。
她是不管多少次,都还会脸红。不算害羞,应该是生理性的——不满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再出格的时候,他也没说过一句dirtytalk,但偶尔一句暗示,总令她震惊他可以这么坏。
两人从商场出来乘地铁,袭野手上又多出一个电压力锅。
安珏伸手去拿打包好的烤鸭,他不着痕迹地把所有东西换了右手提,左手扶在她腰后,提醒的话和地铁电梯的广播提示重合:“注意脚下。”
安珏惊了惊,脚步放稳,踩上看踏板。
袭野就站在下面两阶,从安珏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他宽厚的肩背,黑色鸭舌帽后方开口露出一茬碎发,像丛蓬草。
单从背影看,没人会怀疑他就是一个在读大学生。
而他转过头的瞬间,她想她也不用怀疑了。
这个点已经接近地铁的末班时间,排队乘车的人不多。
他依然紧攥她的手,全然沉浸在摆脱工作的度假计划里,问她明天要不要在公寓休息,后天又想去哪里。
就好像未来还有无数个这样的白天黑夜。
安珏陷入恍惚。
这露水的世,她从来不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她已经见过那么多饮食男女,高矮胖瘦,贫富美丑,什么变量都有。可排列组合加减乘除,就是无法套用一个既定的公式,得出完满的结果。
所以才会以为两人在一起久了,把想做的事都做完,回归平淡的生活,那种执念不说抹掉,也一定会淡去的。
可亲眼看着他日复一日的沉迷,越陷越深,事情早已脱离了她预设的轨迹。
该怎么和他说呢?
等回去之后,再好好说吧。
手心被痒痒地划了一下,安珏猝然回神,袭野还在看她:“想什么?”
上天会容许她的软弱,在她最爱的人面前。
于是她笑起来,回挠他的掌心:“没有啊。”
男人两道眼皮扇了扇,地沟灯投下的光随电梯下降,在他根根分明的眉睫上跳格子,直至跳到阴影中去。
他也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