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千千小说网>惹皇叔 > 6070(第3页)

6070(第3页)

赵上钧突然抬手,挽起发丝,手起匕落,寒光一掠,削断了长发。

元延帝的嘴巴张了一下,想要叫一声“五郎”,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叫得出口,他仓促地伸出手,手指屈了屈,或许是想要阻止赵上钧,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这么做,那只手只是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又僵硬地放下。

赵上钧将那一捧长发和匕首放在了地上,他眉目低垂,以示顺从。

紫宸殿上无人敢言语,死一般的沉寂,只有赵上钧平缓的声音回荡在高耸的金柱玉梁间,

“臣居功自傲,骄纵跋扈,屡屡令陛下不悦,臣有罪,今割发代首以谢罪,臣既已出家,不应眷念俗世,骨肉尘缘皆已尽,自此归去山林,愿此生不复再相见。”

元延帝的目中终于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从龙座上下来,走了两步:“五郎,朕并没有这个意思,你何至于此?朕只是、朕只是……”

“陛下只是不需要臣了。”赵上钧平静地接口,他抬起了脸,看着他的兄长,血染在他的眉眼间,好似用赤红的笔墨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锐利、深邃、带着血腥凝固后的沉静。

他抬起脸,挺直了脊梁和颈项,解开衣带,一件一件脱下了外袍、中衣和内裳,露出赤裸的上身,他的肩膀宽阔、胸膛厚实、麦色的皮肤下,肌肉紧绷,凸起的纹理清晰起伏,男人的身体刚武而强健,每一寸都蕴含着蓬勃的力度,但那上面却布满了伤痕。

他指着胸口处一道伤痕:“这是去年夏,在北庭与突厥人对阵时,中了破甲弩的箭矢,伤及心肺,臣几乎死在当场,至今尤未愈合。”

那道伤痕破碎而狰狞,箭矢撕开了肌肉,在他身上留下很深的印记。

他又指向腹部一道伤痕:“这是臣讨伐幽州叛乱时为马槊所伤,臣追击叛军,无瑕顾及,至善后时,血肉盘结,黏于衣上不得解,遂以刀割肉。”

他再指臂上:“这一处,是臣远征南诏时,为土王偷袭,伤口至骨,臣疼痛难耐,不能握刀,后以布带捆缚刀柄于掌中,才得斩断敌首。”

“五郎……”元延帝红了眼眶,他步履艰难地走到赵上钧的身前,犹豫着,弓下腰,扶住了赵上钧的肩膀。

他的肩膀那么厚,元延帝无法掌握住,这让元延帝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当年在赖在兄长怀里撒娇的孩子了,这种感知令元延帝悲伤、也令他焦躁。

不知何时天色愈沉,大殿之外,暴雨如注,“哗哗啦啦”,天籁喧嚣,而人声静寂,雨水被风打碎成粉末,如同迷离的白雾,从殿门外吹进来,落在千牛卫长戟的锋刃上,带着料峭的寒意。

赵上钧的声音低了下去,轻轻的,只有他和元延帝两人可以听见:“犹记幼时,臣跳脱多动,屡屡磕碰,陛下尝对臣言,若有伤痛,需逐一告知陛下,勿使陛下牵挂不安,及至臣年长,已久不与陛下提及,未知陛下尚记当年否?”

“朕记得。”元延帝拍了拍赵上钧的肩膀,苦涩地笑了一下,“你打小性子就倔强,跌得头破血流都不和朕明说,只会自己憋着,叫朕头疼得很,如今长大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

赵上钧直视元延帝的眼睛,他的目光是柔和的,这一刻,仿佛回到从前:“陛下将臣抚育成人,自幼对臣呵护备至,是兄、亦是父,臣感激涕零,本欲以此身为剑,竭尽所能,为陛下征伐天下,而今思及,固不能也。数年来,臣平定幽州、邺城、武安诸方叛乱,南讨六诏,北击胡族,护卫山河安定,拓展疆土千里,臣……对陛下已

经了无亏欠。”

元延帝已经意识到赵上钧想要说什么,他茫然地,迟疑地松开了手,这是他的弟弟,他曾经那么疼爱这个弟弟,甚至胜过自己的儿子,而如今呢,只剩下这么一句话,“了无亏欠”。

他心中大恸,忽然又生出后悔之意,试图挽回,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语着,可能不太愿意叫人听见:“朕只是忧虑多思,错怪了你,你何必与朕生分,五郎……五郎,大兄疼了你那么多年,难道你都忘了吗?”

“五郎没有忘。”赵上钧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回答,这是只有他们兄弟两人之间才知晓的对话,“可是,五郎的大兄,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双掌交覆,拱手按于地,弯下了他的腰,低下了他的头,以首触地,拜天子:“臣告退,陛下……珍重。”

兄弟情义已尽,愿此生不复再相见。

“不、五郎!”元延帝的手颤动着,再次向赵上钧伸去。

而赵上钧已经站了起来,紫宸殿中的光线越来越昏暗,他的面上血痕未尽,此刻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冰冷而坚硬,仿佛从尘世的泥污中生出的修罗,但他最后看了元延帝一眼,却带了一丝悲悯。

他退后一步,转身离去,不曾触及兄长伸过来的手。

大殿内外的士兵如同退却的潮水,拥挤着,向两边分开,为淮王让出道路。

不,那已经不是淮王了,今日大殿之上,他当众明言,还虎符,卸兵权、除亲王之位,如今不过一介庶民,但依旧无人敢于直视他。

他走出大殿时,脚步似有停顿,侧首一顾,在风雨中惊鸿一瞥。

傅棠梨在那里站了太久,手脚已经冰凉,及至此时,与他目光相触,却觉指尖发烫,几乎颤抖。

然而,只有一瞬间而已,仿佛只是错觉。

赵上钧走进了雨中。

他赤裸着身体,披散着头发,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刚硬的、锋利的剑,永不会弯折,雨水冲刷着他,浑身湿淋淋,脸上的血被洗去,不带丝毫表情,颜色苍白似雪,而他的眼眸却是漆黑的,如同夜色沉寂。

恢宏的宫城被雨幕所笼盖,蒙着一层浓烟,似不堪重负,连高耸的重檐歇山顶都模糊了脊梁,变得萧索起来,抬头四顾,天与地皆茫茫。

恰如当年。

……

章武二十一年,春,大雨。

两列金吾卫守护在广德殿外,披着甲胄,持着长戟,肃穆如同铜像,蹲在屋檐上的脊兽投下了阴森而模糊的影子,苍穹如泼水墨,暗沉沉的,雨水倾泻而下,几乎要敲碎宫城的琉璃瓦,“哗哗”之声不绝于耳,喧杂而混乱。

赵上钧躺在廊庑的角落里,地上支着一柄伞,半遮住他的身体,却挡不住风雨,雨水落下,又溅起,打湿了他的脸,冰冷彻骨,令他难受得很,但他数日高烧不退,此刻浑身炙热如火烧,早已经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只能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大兄。”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